在歷史上有這么一位皇帝,把喝茶到了極致,但喝著喝著,國家就沒了……(二)

  在歷史上有這么一位皇帝,把喝茶到了極致,但喝著喝著,國家就沒了……(一)
 
  趁著有時間繼續(xù)。
 
  有人問這本書,我注釋的版本還沒有出,要到明年春天。如果著急可以買其他版本。這次注釋的版本里面共有八本宋代的茶書,注釋更全面,也更加注重技術(shù)細(xì)節(jié),應(yīng)該還是值得等待的。
 
  在探討《大觀茶論》的時候,我們需要解決一個問題:這本書究竟是不是宋徽宗寫的。有些人會認(rèn)為,一個皇帝事情那么多,怎么會有閑心寫這個東西?即使有閑心,又怎么可能鉆研的這么細(xì)致深入?會不會是代筆?
 
  這個我們沒法穿越,不能下100%的結(jié)論,從我的角度看,應(yīng)該是宋徽宗寫的。對于別的皇帝,或許存在前面說的兩個問題。對于他來說,非但不存在,他的人生追求恰恰就在這里。我們不僅限于此,還要進(jìn)一步探討他的心態(tài)。
 
  對于貴族,我們很難理解;對于貴族中的貴族——皇帝,我們更是太難理解;而宋徽宗是皇帝中的神仙,我們怎么理解?有句話:“貧窮限制了我們的想象力”,這句話太客氣了,真相是,各個方面都限制了我們的想象力。
  先說一些可能的誤解。
 
  金碧輝煌,珠光寶氣是不是呢。我們知道日本有一位先生,建了一座歷史上唯一的純金茶室,這位老兄已經(jīng)掌握天下大權(quán)了,天皇只不過是個象征,他把天皇供在茶室里喝茶,覺得太了不起。這叫什么呢?這叫土豪。這位先生就是豐臣秀吉,日本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但是沒辦法,他出身社會底層,雖然拼殺多年達(dá)到權(quán)力巔峰,但他的想象力也就到這了。
 
  土豪不行,那富二代行不行呢?也不行,富二代雖然不會像土豪用那么low的方式炫富,但是心氣還不平,今天看這個不順眼,明天看那個不樂意,沒事兒就在微博上開撕。這是什么意思呢?物質(zhì)生活沒的說了,但精神生活修養(yǎng)還差一些。這離真正的貴族還有距離。
 
  所以說,培養(yǎng)一個貴族要三代。是至少三代。
 
  那宋徽宗呢?宋徽宗是北宋第八代的皇帝了。不僅是第八代,而且是在中國文化最巔峰的時代里面過了八代,這個就太不一般了。
 
  所謂“崖山之后無中國”,這個觀點我肯定不能同意。不能什么事兒都從所謂“漢族”角度看,那就太狹隘了,而且“漢族”、“中國”這些概念也是不斷變化融合的。但是,從某些文化傳承的角度來說,那宋之后,真的就往下走了,甚至,還真的就斷了。
 
  所以陳寅恪先生說:“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shù)千載之演進(jìn),造極于趙宋之世。后漸衰微,終必復(fù)振。”不光是中國人這么認(rèn)為,西方治中國史的大家費正清、李約瑟,都有類似的觀點。
 
  換句話說,我們面對的是,幾千年來文化最巔峰的時代培養(yǎng)出來的貴族中的貴族,咱們的想象力當(dāng)然得充充值。
 
  你排了N個小時隊,隨著滾滾人流,摩肩接踵的就為瞧一眼**江山圖,燈光昏暗,你推我擠,還沒看清楚怎么回事兒呢?保安就嚷嚷了:“往前挪挪,讓后面的人看看。”
  你能理解家里面用的飯碗茶杯都是一級文物,國寶級書畫拿起來就看的感覺嗎?
 
  據(jù)說王靜安先生請溥儀到家里,順便讓小皇帝給自己的收藏掌掌眼,小皇帝委婉的告訴他,東西不真啊。你說王國維這么大個學(xué)者,怎么還不如整天泡妞、騎車、打電話的小皇帝?沒別的,環(huán)境不同啊。引經(jīng)據(jù)典他肯定比不了靜安先生,但比過手的東西,那真沒法比。
 
  這故事沒法考證真假,但是有一件事兒是真的,什么是貴族,貴族就是看這些都是過眼云煙,不在意。溥雪齋擲骰子把雕梁畫棟的九爺府輸了,沒二話,百十口子搬家,沒感覺。到了晚年家徒四壁,學(xué)生來家里吃飯沒有菜,肉都得出去賒了,還是談笑自若,沒感覺。這,才是貴族。
 
  宋徽宗汴梁城破,無數(shù)奇珍異寶被金人拿走,仍然是——沒感覺。只有聽到宮廷藏書被劫掠破壞,才仰天長嘆三聲。時勢如是,固然咎由自取,但讀史到此處,也不由得不為之動容!
 
  大宋文化發(fā)達(dá),信佛崇道的皇帝不少,但是都沒有徽宗這么癡迷,為什么呢?皇帝玩家人間玩到了幾千年的極致,越來越難與人共鳴,不和神仙玩兒,你讓他怎么辦?
 
  神仙皇帝玩茶,沒有任何功利目的,那對他沒有意義;甚至也不是為了休閑,他根本就不需要休閑。他是覺得有意思,可琢磨,他才提起興趣;茶打開了一個通道,透過這個通道,他得以窺見天人之際,他是在探索宇宙人生的奧秘。只有理解到了這一點,你才能明白他的境界,才能明白他的信仰。
 
  我的題目叫“喝茶喝到極致”,這句話也不是噱頭,不僅僅是說那個時代是中華文化的巔峰?!洞笥^茶論》里說的明白:
 
  “故近歲以來,采擇之精,制作之工,品第之勝,烹點之妙,莫不咸造其極。”
 
  就茶上來說,徽宗的時代確實從采摘、加工、品鑒、烹點各個方面,都達(dá)到了極致。我們甚至也可以說,宋徽宗的這本《大觀茶論》也達(dá)到了極致。是極致的時代,極致的玩家,極致的作品。
 
  之前我說過,中國茶的歷史有三大源流,一個是陸羽《茶經(jīng)》為代表的草茶的源流,這個源流基本上沒有中斷過,明代太祖皇帝興散茶廢團(tuán)茶,雖然得不到陸羽的真精神,但大體上這一脈是傳下來了。
 
  另一個是扎根民間的調(diào)飲傳統(tǒng),無論陸羽排斥也好,宋人鄙視也好,在民間都有很大的生命力,直到現(xiàn)在南方的鄉(xiāng)村,乃至超市的瓶裝飲料,街邊的快銷茶飲,都還在延續(xù)。
 
  再一個就是宋代的銙茶傳統(tǒng),這個從各個方面來說,《大觀茶論》都是巔峰。但是,這個無論形式還是內(nèi)涵,都無疑的中斷了。明代也有人對注解宋代茶書感興趣,但是那是研究前代文獻(xiàn)的興趣,和茶飲沒關(guān)系,和生活也沒關(guān)系。日本也有點茶延續(xù)下來,但那時元末殘存的點茶法,形式已然不同,內(nèi)涵更差異巨大。
 
  回望這段歷史,我們當(dāng)然應(yīng)有反思,而面對這個文化巔峰,我們也應(yīng)該獻(xiàn)上我們的敬意。
  為什么說是巔峰,我們先不從技術(shù)上說,也不從點茶的藝術(shù)上說,單單就是遣詞造句,這一點,后代就難以企及。我們隨便拿出一句話。
 
  “而天下之士,勵志清白,競為閑暇修索之玩,莫不碎玉鏘金,啜英咀華。較篋笥之精,爭鑒裁之別,雖下士于此時,不以蓄茶為羞,可謂盛世之清尚也。”
 
  這一句話就貢獻(xiàn)了很多微妙的詞語。“啜英咀華”、“碎玉鏘金”、“盛世清尚”。今天一些頂級的拍賣會,說搞個茶道具專場,想起個有文化的名字,基本上逃不出這類詞語。今年你用完這個了,明年我再用。為啥,這些詞語從美感上,從意象上,確實已經(jīng)到了漢語言的極致了,你再想個詞兒,要么不夠美、要么不達(dá)意啊。
 
  而這部書的價值,還不僅在于這些詞語之美,更在于作者背后的藝術(shù)和哲學(xué)的高度,這個容我慢慢道來。
責(zé)編: 水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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