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壺玩壺的標準

  眾多喝茶之人和愛好收藏之人喜歡紫砂壺,但對于紫砂壺的興起與發(fā)展、風格的流變與嘗試、紫砂裝飾的探索與藝術、紫砂壺造型的審美與詮釋等,尚有許多不明之處。

  作者程龍偉,以中國五、六百年紫砂文化歷史為背景,以中國傳統(tǒng)藝術哲學為思想內核,以紫砂文化發(fā)展的基本脈絡為行文之內的縱線,涉獵茶文化、陶瓷裝飾、美學藝術等諸端,呈現(xiàn)了紫砂文化的獨特歷史風貌、歷代制壺名家對紫砂技藝和審美的精神追求,以及對紫砂壺藝的獨特探索、思考與感悟?,F(xiàn)連續(xù)刊登,以饗讀者。

  從文征明畫下的《品茶圖》,再聯(lián)系前后期的畫家唐寅、仇英、王問的相關畫作里出現(xiàn)的紫砂壺可見,當時紫砂已滲人文人雅士們的生活,他們開始往紫砂壺里注入自己的那一腔清絕出塵。于是,徐渭開始用“青箬舊封題谷雨,紫砂新罐買宜興”的詩句面對深夜的一盞孤燈;董其昌開始定制紫砂茗壺墨硯并題寫銘文;項子京開始用墨林壺容納自己超逸不俗的情趣……

  而有文獻記載切實對紫砂壺藝產生影響的第一人則是陳繼儒,而他的影響成就了另一制壺大師時大彬?!蛾柫w茗壺系》說時大彬“初自仿供春得手,喜作大壺。后游婁東聞陳眉公與瑯琊太原諸公品茶施茶之論,乃作小壺,幾案有一具,生人閑遠之思,前后諸名家,并不能及。”此段記載是紫砂藝術史上的大關節(jié)處!陳繼儒和“四王”的書畫雖都泥古而少創(chuàng),但于品茶上,他們卻疏放而少拘束。

  自此,大彬制壺改大為小,壺做的是越發(fā)精致了,粗而不媚,樸而大雅,以至讓人對壺能生“閑遠之思”!甚至連怪僻孤傲,嗜茶如命的“揚州八怪”之一汪士慎也極贊賞他:“陽羨茶壺紫云色,渾然制作梅花式。寒沙出冶百年余,妙手時郎誰得如。”明末四公子之一的宜興陳貞慧也說,大彬之壺“古樸風雅,茗具中得幽野之趣者。”這幽野之趣奠定了此后三百年紫砂壺審美的基礎,而這審美皆來自于晚明文人的草木情懷與孤絕藝品。

  董其昌、陳繼儒以及“四王”引領了晚明至清初蕭散、孤冷、淡雅的藝術風尚和生活態(tài)度。而這些藝術家恰好都是茶人乃至茶癡,可以說他們對茶中趣味與韻致的追求直接給了時大彬以啟發(fā):大壺大碗的牛飲滿足不了茶人們精致的生活和精神需求。至此,時大彬頓悟了,改制小壺!這看似極小的變化,卻是紫砂史上一個里程碑似的飛躍。稍后的一些晚明文人甚至以為大彬之砂壺可與董其昌之書畫、湯顯祖之詞曲、何震之治印一起代表晚明那段張揚、蕭散、孤冷、淡雅卻又浮華、奢靡甚至扭曲的藝術年華。換言之,時大彬與陳繼儒等人的交游時期,也正是紫砂藝術與文人趣味深入結合的開始。從此紫砂壺擺脫了僅僅滿足于實用的粗陶階段,沉穩(wěn)地踏上了藝術的康莊大道。

  之后,文震亨、張岱、陳貞慧、陳維崧,這些晚明士人無不在他們的那些曠世詩文中把玩、品啜、鑒賞,又反過來影響著紫砂壺。且看文震亨如何引導紫砂審美的,他在《長物志》里說:“若得受水半升而形制古潔者,取以注茶更為適用。其"提梁""臥瓜""雙桃""扇面""八棱細花""夾錫茶替""青花白地"諸俗式俱不可用。”古潔,是文震亨給紫砂定下的審美標準。張岱在《陶庵夢憶》里說:“一砂罐一錫注直躋商彝周鼎之列而毫無慚色,則是其品地也。”張岱強調壺之“品”。陳貞慧在《秋園雜佩》中評價時大彬用的詞匯是“幽野之趣”,陳維崧則說:“彬也沉郁并老健,沙法質古肌理勻。”

  由此,古潔、品地、幽野、沉郁,如是等等的審美概念,在未來三百多年里逐漸成為制壺藝人們追求的韻致,也成為人們賞壺玩壺的重要標準。
 

責編: 深水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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