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報:吳疆的茶葉偵探學(xué)

  吳疆的文字甚少受到云南本土的青睞,基本上不轉(zhuǎn)發(fā)、不評論,其原因不明。反而是省外的媒體重視我關(guān)于普洱的文字,越是重量級的媒體越是重視,這與省內(nèi)的媒體成為一種對立。
 
  有人說我的筆頭狠,其實不是,看看省外的媒體的評論,下手比我還要重,比我還要狠,一篇文章既打妖孽,也打抄書匠,活脫脫一幅江湖騙子和偽專家的美圖秀。
 
  以下文字為《南都周刊》首席記者曾園先生的文字,原文如下:
  目前市面上出現(xiàn)兩本書,一本是木霽弘主編的《普洱茶》(北京出版社2004年7月版),另外一本是葉羽晴川的《普洱茶探源》(中國輕工業(yè)出版社2004年6月版),兩本書引用鄧時海教授《普洱茶》一書的文圖,只是圖版照片品質(zhì)很差,也沒有經(jīng)過作者同意。
 
  木霽弘是云南大學(xué)學(xué)者、“茶馬古道”的命名者,參與過田壯壯拍攝的茶馬古道電影《德拉姆》。
 
  臺灣茶人談云南茶,為何對云南茶人有一點耳提面命的意思?
 
  1949年后,大陸極少有漢族民眾飲用普洱茶。普洱茶屬于僑銷茶與邊銷茶,作為換取外匯與維護民族團結(jié)的產(chǎn)品,只與技術(shù)參數(shù)與工藝流程有關(guān)。但飲用普洱茶有百年歷史的香港人積累了豐厚的品飲習(xí)慣,前云南茶葉進出口公司總經(jīng)理鄒家駒曾發(fā)表過一篇文章,回憶他與香港茶商打交道的發(fā)現(xiàn):
 
  20世紀80年代初期在廣交會上,我將樣品分發(fā)給客商。香港地區(qū)茶商一般不會當(dāng)即下定單,總是先將茶樣帶回旅店品評,過一兩天再來答復(fù)。我一直納悶,各茶號分廠分地,原料等級歷年不變,每年賣的又都是新茶,還有什么品頭。問及香港老茶人陸偉鎮(zhèn)、梁楊、郭宏廉等,他們說茶號級別是一個,但批次間茶底不一樣。普洱茶原料,苦澀為首選,味清爽了反倒不好。茶底好,越存放越甘醇;茶底不好,越放越苦。
 
  這段文字信息量很大:一,鄒家駒的回憶打碎了那種認為香港人將普洱茶視為低質(zhì)茶葉的傳說(價格低廉不等于低質(zhì),香港人的精密品鑒技術(shù)不會誕生于低質(zhì)產(chǎn)品)。二,生產(chǎn)商與銷售商之間的信息奇怪的不對稱:香港茶商沒見過普洱茶樹、沒去過云南工廠,但能通過品飲觸及生產(chǎn)線的細節(jié)。三,廠方只控制指標(biāo)數(shù)據(jù),不了解配方已經(jīng)被更改。這個秘密鄒家駒要下到車間,通過與工人深入溝通,才知道車間里將賣不掉的紅副茶與綠副茶摻入了普洱茶。
 
  2003年之后,大陸重新成為了普洱茶的重要銷售區(qū)。鄧時海1995年在臺灣出版的《普洱茶》2004年在大陸出版,這本書披露的普洱茶歷史與文化信息震驚茶界,鄧時海甚至被視為普洱茶教父。隨后,海外作者如許玉蓮、石昆牧、李曙韻等人的書籍持續(xù)熱銷,成為大陸茶文化與空間美學(xué)更新的重要流派。也許,沒有引起重視的另一面,周重林、李開周等大陸作者的茶文化書籍在臺灣的銷售成績也不錯。
 
  即使是非業(yè)界的讀者也聽說過,臺灣茶人與大陸茶人的競爭早已經(jīng)白熱化了。長久以來形成的臺灣茶人的話語權(quán)與今天茶商的經(jīng)營與推廣方式之間常常是圓鑿方枘,格格不入。文化之爭無疑會成為利益之爭,尤其是有些寫暢銷書的茶人成了著名茶葉品牌的持有人,競爭更是在所難免。
 
  吳疆與石昆牧線上PK持續(xù)了好幾年。2016年茶界十大事件之一就有兩人愈演愈烈的“大戰(zhàn)”。
 
  所以,我在2017年年初讀完吳疆的《七子餅鑒賞實錄》后,一直等著石昆牧的線上評論。如今雙方線上攻伐稍歇,覺得可以寫一些看法了。
 
  書的寫作與網(wǎng)上論戰(zhàn)不同之處在于,寫書不能假裝生氣而回避談?wù)撝饕獑栴}。茶涉及的專業(yè)極多,沒有哪一個專家可以窮盡?!墩洳匕嫫斩锠I銷:七子餅鑒賞實錄》從唐朝談到今天,從生產(chǎn)談到存儲,論述全面。尤其可貴的是,與那些常見的茶文化書籍羅列無關(guān)緊要的茶葉知識ABC不同,吳疆的寫作聚焦熱點問題,尤其是針對性地對鄧時海的《普洱茶》與《普洱茶·續(xù)》展開批評。這幾本書的競爭是全方位的:書價都較昂、開本都是16開、圖片珍稀、文字嚴密、圖表與文獻交相輝映……這種鑒定工作有些類似偵探,讀來仿佛見到福爾摩斯與蘇格蘭場的警長之間的業(yè)務(wù)探討,雖說常常陷入高深而繁難的境地,但輸贏卻很明顯。
 
  不需要再多提鄧時海先生的功績,他的書奠定了普洱茶文化的基礎(chǔ)。但一段時間來,有些人不同程度地提過,他書中有部分“臆造茶”其實來自他的藏品。如此敏感的問題,吳疆的書也談到了。
 
  “臆造茶”現(xiàn)象很普遍。在今天大陸的茶會中,有一款叫“水藍印”的茶出現(xiàn)頻率較高,開這片茶,主人不免面露驕矜之色。《普洱茶·續(xù)》第36頁,作者在講述《水藍印七子餅茶》的第一句就是“水藍印七子餅茶的身世,還是一個具有爭論性的話題。”傳奇說法是“三十年以上的”“鳳山茶將會從番王蛻變成不亞于易武正山的云南勇士”。鄧時海2004年帶著水藍印拜訪了八十年代的勐海茶廠“鄒廠長和盧副廠長”(應(yīng)該是鄒炳良與盧國齡先生),兩位前輩得出結(jié)論,沒有生產(chǎn)過這片茶。
 
  吳疆談的是更為廣泛的“鐵餅”,在《鐵餅公案》一文里說,鄧時?!镀斩琛芬粫姓J為,“鐵餅”屬于上世紀50年代到60年代的產(chǎn)品。后來,原云南“省茶司”總經(jīng)理鄒家駒通過走訪原廠廠長、普通職工,寫出《鐵餅神話》一文,認為《普洱茶》書中的茶品屬于80年代產(chǎn)品。
 
  《普洱茶》一書的155頁里有一張圖片,顯示鄧時海與下關(guān)茶廠廠長馮炎培共持一餅茶,圖片說明是“作者參觀下關(guān)茶廠,贈送圓茶鐵餅一餅,由廠長馮炎培接受存廠作紀念”。鄒家駒后來走訪過馮炎培廠長與羅乃炘副廠長,羅乃炘回憶,“真實的情況是茶品是鄧先生從下關(guān)茶廠展柜中拿出,拍完照片后又放回展柜,并非鄧先生贈送,鄧先生也沒有這片茶。”
 
  普通讀者在歷史細節(jié)如此鮮明的沖突中應(yīng)該無所適從,但劍拔弩張的氣氛可以通過脊梁骨感受到。
 
  關(guān)于“敬昌號”歷史,吳疆進入了短兵相接的文獻解讀比拼。鄧時海認為,“敬昌號”是江城(云南普洱市下轄縣)茶莊,在所有先期私人茶莊的茶品中,要推同慶和敬昌圓茶的工序、制造技術(shù)最精良。“敬昌圓茶是采用‘普洱正山’,也就是曼灑茶山上最上好茶菁。大葉種茶樹,條索肥碩,葉子寬大,茶菁看來好像泡過茶油似的……”
 
  吳疆引用了原敬昌號東家馬禎祥所著《泰緬經(jīng)商回憶》:“在江城所加工的茶牌子較多,但質(zhì)量較低,俗語叫‘洗馬脊背茶’,不像易武茶質(zhì)細味香。”
 
  是否可以大膽地說一句:吳疆引用的這段歷史資料應(yīng)該更為可信?
 
  吳疆的書出版之后,臺灣茶人石昆牧頻頻挑錯,石昆牧2005年被評為首屆“全球普洱茶十大杰出人物”,著有《經(jīng)典普洱》等書,他的意見值得重視。
 
  石昆牧與吳疆在“陳香”“花香”等工藝上的爭論按下不表,有些意氣之爭更不必在意,比如石昆牧說:“這本營銷書的這句話似乎有問題,‘2005年之前,國人不識普洱’,港澳臺不是國人?港澳臺了解、喝普洱數(shù)十上百年,港澳臺百姓不是國人?”
 
  《普洱茶》所記載的“可以興”茶磚重量為375克。吳疆據(jù)《勐??h志》記載“可以興”茶磚為“十兩茶”,按照民國通用的一六秤,重量換算為347.5克。普洱茶隨著時間流逝,水分走盡,茶葉變輕不會變重。所以吳疆認為《普洱茶》記載的“可以興”茶磚的真實性存疑。
 
  石昆牧對“可以興”茶磚的重量有看法:“可以興磚重量375克,是民國舊制斤兩10兩,臺灣目前仍然使用;半斤八兩,指的就是一斤600克16兩,與作者所寫的重量制度完全無關(guān)。”
 
  吳疆鑒別20世紀40年代的江城茶磚的時候,將內(nèi)票中的五顆五角星認定為新中國國旗元素,從而斷定此茶磚年代有疑。不過,內(nèi)票為黃色,五角星上方一顆,左右各二顆,與中國國旗形制有較大差別。石昆牧說:“內(nèi)票上有五顆星星,就是建國后?臺灣小孩畫畫,都喜歡畫星星、月亮、太陽,那臺灣小孩是大陸的?”
 
  爭論雙方難免在情緒上有一些波動,讀者完全沒必要入戲站隊,事實得到澄清才是最好結(jié)果。
 
  以上所舉例子,專業(yè)性較強,普通讀者會覺得識別假茶非專業(yè)人員不能辦,其實事實遠遠不是這樣。吳疆說,常識更重要。
 
  有個為茶商杜撰茶史的文人曾寫下這樣一段文字:“沱茶發(fā)明后,并不是所有經(jīng)營茶葉的商家都跟風(fēng)生產(chǎn),早期,只有永昌祥、奚記、德瑞利三家生產(chǎn)。筆者采訪了90多歲高齡的尹隆舉將軍,他父親尹守善1926年擔(dān)任云南總商會會長,當(dāng)時是下關(guān)最著名的茶商,號名復(fù)義和。他說:他家的茶當(dāng)時都是散茶,主要運銷成都。”
 
  吳疆無奈地指出,尹隆舉先生1977年去世,享年75歲??梢姸抛枋返淖髡呶淖挚尚哦扔卸嗟汀?/div>
 
  以上文字刊登于2017年7月9日的《南方都市報》,文字中石昆牧先生的質(zhì)疑其實接近于無賴的撒潑打滾法,本不值一提,既然曾先生提及,在此可以重新梳理一遍。
 
  江城茶餅中的五角星圖案,石先生認為小孩子也會畫星星,那是否可以說明當(dāng)時制作江城茶餅商標(biāo)的人,也一樣和小孩子一樣隨意呢?其實不可能,鄧時海先生一書中造假的數(shù)據(jù)諸多,這款臆造茶不過是另一個樣本而已。
 
  另一個情況,可以興磚既然認定是建國前40年代的茶品,當(dāng)時的生產(chǎn)即為375克,經(jīng)過了70多年的存放,還是375克嗎?這是一個不用腦子想也可以知道的答案,但是,石先生就是極力為維護造假而辯解鬧出了另一個笑話而已。
 
  造假者、護假者往往都有一個明顯的智商缺陷,顧得了前面,卻露出了尾巴。然而,市場卻是很好玩,因為不斷有下家囤積鄧、石之流的貨品,高價購得,上家又不肯退貨,只能推廣此輩沒有一顆班章料的2萬6一餅的“純料老班章”了。
 
  普洱茶市場,其實就是一場荒唐的游戲,只要你不要臉,瘋子,戲子皆可上臺,哪里有什么邏輯可言,又哪里需要吳疆這樣所謂的茶葉界偵探!
 
  我只是慶幸的是,終于有主流媒體不同流合污,而是與吳疆一道去捉妖,與吳疆一道去演出一部《普洱茶界捉妖記》。
責(zé)編: 水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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