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興玉
如果，我可以成為一株山間的茶，那么，我愿意把苦澀留在心里，散發(fā)出來的都是清香。
我喜歡喝茶，晚上，一個人的時候，泡一杯清茶，在柔柔的燈光下，聽著喜歡的音樂，上網(wǎng)或看書。聞著淡淡的茶香，看著細碎的芽葉在滾燙的熱水中翻騰舒展，芽葉片片、心也不由得沉靜、清和起來，隨意的喝上一口，茶的味道苦澀而溫潤，茶的清香在口中隱隱約約，漸漸的越來越濃郁，最后化為悠長的甘甜，曾經(jīng)浮躁的心，此時已歸于平靜，心如茶，在經(jīng)過歲月的洗滌之后，終將歸于平靜。
心在這樣的夜晚，思緒飄飛，童年的記憶，關(guān)于茶的點滴記憶，如決堤的河，一涌而出。
我出生在一個名叫康太的小村莊里，山間的一切有它原始的未經(jīng)雕塑的美，一片片白云從天空中飄過，若隱若現(xiàn)的霧在山間徘徊，透過飄渺的云霧，深處深山間，漫山遍野的茶香，如春天的泥土，隨便哪個季節(jié)風(fēng)都會將茶香鑲?cè)霘q月永恒的記憶。
小時候，記得爺爺最愛喝茶，午飯后，爺爺坐在火塘邊，吸著旱煙袋，從火塘邊上高高掛著的茶蘿里抓一大把茶，放在茶罐里在燃燒得火紅的火碳上來回的翻炒，直到炒出濃濃的茶香，然后，把燒開的水沖下去，接著煮片刻，就可以倒出來喝了，爺爺悠閑地一個人喝著茶，偶爾，村里的老人會聞著茶的香味而來，和爺爺一起喝茶，嘮家常，泡茶喝茶是爺爺每天午飯后必做的事，喝茶對于爺爺來說，就如吃飯，飯不可不吃，茶也不可不喝。爺爺去世許多年了，許多事情都淡去了，唯有，爺爺在火塘邊一邊泡茶一邊和村里的老人嘮家常的情景時常在我的腦海里回放，爺爺?shù)耐砟晟?，在我的印象里，他唯一的愛好就是泡茶喝茶，一直到他去世?/p>
我喜歡鄉(xiāng)下的春天，春天來了，最先醒來的當(dāng)然是茶這個小女子了，茶姑娘從睡夢中醒來，一個婉約的女子，從枝葉間露出毛茸茸的一芽二葉，樣子清麗、纖巧、精致，在恬淡、芬芳的日子里，“細嚼花須味亦長，新芽一粟葉間藏”,枝枝蔓蔓，橫無際涯，“枝枯葉硬天真在，踏遍牛羊未改香”。
此刻，鄉(xiāng)親們就忙著到山里采茶，背著竹籃，家家戶戶采茶忙，茶是村里人唯一的經(jīng)濟來源，母親總是在茶芽很嫩的時候就采了，起早貪黑的，只為能賣到好一點的價錢，我的學(xué)費，都是來自母親的雙手，每一片茶葉都要經(jīng)過母親的雙手的采摘才能變成錢，每一分錢都凝結(jié)都母親的辛勞。我常常和母親到山間采茶，村里的茶樹許多都是有百年歷史的老茶樹。采茶的季節(jié)，村里的老老小小都上山采茶，茶樹很高很大，大人們爬到樹上采茶，小孩子也學(xué)著爬到高高大大的茶樹上伴著山風(fēng)蕩秋千，親吻著山風(fēng)中夾雜著的茶花的清香和泥土的氣息，快樂對山里的孩子來說，太容易了，那兒都能尋到快樂，一般大的孩子就在山間追逐著，跳躍著，奔跑著。
茶的清香在每一座山上綻放，茶，如一個深閨中的小家碧玉，“猶抱琵琶半遮面”，深藏不露，在深山的寂寞中綻放著美麗身姿，遠離塵世的紛憂，用淡泊的心細細品味人生的酸甜苦辣。茶對我來說，有著很深很深的感情，我喜歡采茶，對鮮鮮綠綠的，嫩嫩的茶葉我總是充滿了感情，家里的茶園里的每一株茶，我都親手采過，茶地里留下了我的許多足跡。
去年，從農(nóng)村到城里居住了許多年的母親，不顧我們?nèi)胰说姆磳?，回鄉(xiāng)下采茶去了，她說，“到茶地里，每一株茶和她都是那么的親密，就如許多年沒有見面的朋友一樣，母親說，如果茶樹也會講話，茶樹一定會說，我的主人回來看我了”，不識一字的母親，對她的土地，對她的茶那么想念，母親的話語震撼著我的心靈，母親和茶的感情，讓我想到母親的一生，她一個平凡的母親，用她的善良美好的心靈影響著母親身邊的每一個人，我的母親就如茶園里的一株茶，不管什么時候，母親總是不求回報的為兒女的成長無私的付出著。
從農(nóng)村到城里，雖然只是幾十公里的路程，我卻用了十幾年的時間艱難跋涉，一路走來，我付出了許多，也得到了許多，身居城里的我，時常想念著我兒時的村莊，那個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
在城里一轉(zhuǎn)眼也有十幾年了，家里，有許多品種的茶，包裝得很精美，對這些茶，我只當(dāng)擺設(shè)，從來沒有去泡上一杯，喝上一口。我依然喜歡，村里的茶，鄉(xiāng)村們親手采來的茶，喝著鄉(xiāng)親們采的茶，我覺得更香，味更好。我就是這樣一個有戀舊情結(jié)的人，喜歡的，只要認定，永遠也無法改變。
人生如茶，開水泡開了歲月沉積的苦澀，如生命的過程。泡一杯清茶，絲絲縷縷的茶香撲鼻而來，浸潤在單薄透明的水中，一片片葉子在茶杯里上下浮沉，舒展，略略一動，便浮散開去，恬淡、柔和的茶，如我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