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關(guān)于茶的種種

  我的外婆好茶。等到我出生懂事,記憶中每年清明那場雨剛過,母親便會惦記起家中這一季的新茶。不久便會有老家來人捎來一袋子茶葉。顏色褐黃或灰黑,被烘烤翻炒成脆弱的條狀,捧起一把至鼻前嗅出苦澀中那股清淡。
 
  后山的茶山是我兒時長假的去所。母親說那是外婆的精神寄居地。在還沒有我的時候,自家有茶山,文化大革命都被收了。外婆常喝的綠茶便斷了。外婆是大戶人家出身,仍舊是不愿去別家乞要。不是拉不下臉,更是害怕人家說這喝茶的習(xí)慣是資產(chǎn)階級生活作風(fēng)。誰也不知道她心中是否還著惦念每年這時采茶收茶的熱鬧景象,那捂過一整個寒冬,納了一春雨水和晨霧的葉子,那輕盈與味道,她誰也不能告訴。哪怕是她的丈夫。那時她總是讓二女兒去遠(yuǎn)方看望他,帶上工分兌換來的日需品,還有一點陳茶。她自己只是終日勞作。農(nóng)民看天吃飯,年年盼的都是田里的莊稼有個好收成,全家五口整年的口糧都指望那一畝三分地。交的多,分的也便能多些。每到春天,卻是外婆最糾結(jié)的時候。那時家中無完整的工分,外婆一個人還要拉扯4個孩子。外公遠(yuǎn)在外鄉(xiāng)勞動改造。田里的活一日到晚忙不到頭。
 
  整個春天,外婆的腰多半都是彎在田里。傍晚回家,在墻角換上布鞋后仍是拿上茶杯,破竹篾茶幾上抓一小把不知哪個年頭的綠茶,走廊上喝下這泡茶才算是定了神。再后來連這陳茶都供應(yīng)不上了,她便在后院種植茉莉。待梅雨季節(jié),傍晚茉莉花開,花香濃郁又清冷。那時的空氣質(zhì)量還較好,雨水也不見得多臟。她摘取幾朵茉莉花裝進(jìn)衣兜。回廊的青石板上踏干凈膠鞋上的泥土,便將兜里的茉莉花舀一勺井水沖洗扔進(jìn)杯里,沖上新燒的開水。坐在檐下喝下一杯茶后才開始操持晚飯。
 
  外婆喝茶是連茶葉最后都撥食干凈的。喝盡了茶,細(xì)細(xì)再將茶葉咀嚼。再后來,日子平靜了。自家的茶樹也沒有再起。她倒是惦記山上幾株野生茶樹,開春采茶前總能一株株將分散在山林四處的茶樹找到,摘回家自己做個茶吃。那茶不過是普通品種,也許是連個名字也沒有的茶種。家鄉(xiāng)喝茶不講究,愛喝茶的人獨飲,聚眾的人多半少不了麻將棋牌助興。久居閩南,少不了常參加茶話會。若是三五好友喝茶,在這東南一偶茶話會重點是喝茶,話是個配角。若是帶著商務(wù)性的洽談或見面就另當(dāng)別論。電話里邀約就一句話:新進(jìn)了什么新茶,來試試。春茶時節(jié),便會自己打電話去問:新茶到了嗎?福建人愛茶,將喝茶當(dāng)做了葡萄酒來品。斗茶、品茶,論茶,都一五一十毫不馬虎。
  泡茶喝茶的人都好問,問關(guān)于茶的種種。也有饕客,不屑問,只單憑幾口茶,便頭頭是道地談?wù)撨@杯新茶來。人們談?wù)摬瑁叭湓谡劜璧?,馬上接下來總是進(jìn)入一種直覺的放大世界,盲目而自閉的空間。那些喝茶不問不答不語的人,多半是把茶拿來喝,品的那個環(huán)節(jié)并非沒有,而是習(xí)慣沉在心底,像生活般默不作聲。比如我的外婆。
責(zé)編: Fir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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