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滯時光的乾州古城

  有時,會很想沉溺在一段舊的時光里,有時,會想牽住時間的衣角,有時,只是想追尋兒時的美好總有一個地方像魔盒一樣,收納著這些愿望,就像乾州古城,一街的石板路、一眼的青磚黛瓦、一窗的閑適恬淡,足以讓人忘記所有煩瑣,翻開時光,翻開這個城市的曾經(jīng),翻開洞悉世事更深刻的角度,讓人可以參透領悟些什么。

  荷與月

  就像這個夏日傍晚。

  天邊已經(jīng)霞光微斜,沒有了灼熱的陽光,只有半弦月彎在青色的穹宇。從胡家塘穿行而過,一塘清荷的香韻淡淡地和著晚風拂面而來,這樣的淡然激不起貪欲,讓人安靜。

  荷花美得炫目,有莫名的光華從花瓣里透射出來,清晰地寫著她每一絲血脈,流轉的白色在花瓣的頂端匯聚成粉紅,嬌嫩的粉,只能在古時仕女圖的臉頰上可以找尋的顏色,干凈地不著一絲塵埃,就算是一滴純凈雨露,也只能從她溫潤的顏色中滑過,成一粒明珠,盛在荷葉里,風搖過,躍入池水。一直很喜歡周敦頤《愛蓮說》,不錯,予獨愛蓮,出塵脫俗得不像凡間之物,所以,她總是在神話故事里,在佛教的禪理里,在洗盡鉛華的畫卷中。湘西最為驕傲的畫家黃永玉畫過很多荷,最喜歡他畫的荷葉,很直白的寫意,潦草的幾橫幾豎把莖葉的堅強凸顯得尤為強烈,要不是這份堅強和執(zhí)著也托不起那些“出淤泥而不染”的嬌嫩,托不起“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志氣。

  好一塘燦爛的秀色!

  巫儺堂的鼓聲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古城的巫儺堂每晚都有鼓樂,響著強烈而原始的湘西元素,響著可以把我?guī)Щ赝甑氖祜?。巫儺堂演的是湘西子民崇敬的自然天與地,演的是湘西人團結奮進的歷史和。

  小時候,坐在奶奶的膝上,興奮地等待,儺戲一開演,卻禁不住捂住眼睛那些儺面實在有些猙獰,一陣鑼鼓之后捂著臉的小手張開很多縫,偷偷地瞄一瞄,然后放開所有去觀看。不可思議的表演全部源自湘西民間,真實而驚心動魄:“珶瑪”法師可以赤足地從燒紅的鐵鏵犁上走過,可以口吞火炭、可以行走刀山絲毫無傷;普通秤桿可以插在米里,提起毫無依托的米壇子,遺憾的是,作為湘西人,我解釋不了這些耐人追索的神秘,就算是偉大的科學也無從釋義吧,但我知道這些只是神秘湘西極小的一部分,還有很多很多,無法解釋卻被湘西人繼承和認同的神秘事實。

  鼓,總讓人振奮,苗鼓更是。到苗寨的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每家每戶都有一張鼓,逢苗家節(jié)日喜慶,千家萬戶把鼓匯在一起,氣勢恢宏地敲起來,整個山谷都會顫抖。巫儺堂的最后“和”的部分便是鼓、舞,鼓的節(jié)奏很強勁,70多歲的土家擺手舞傳承人,帶著一眾演員、民間藝術家開始跳擺手舞,節(jié)奏明快,舞步勁健,很多觀眾會按捺不住,跟著跳起來,一圈又一圈,參與的人越來越多,幾乎所有人都會跟著節(jié)奏打拍子,直到主持人宣布結束還意猶未盡。

  這個敞開大門迎接所有觀眾的戲臺,毫不吝嗇地展演著湘西文化的精髓,游客分享著神秘文化帶來的沖擊和快樂,湘西人則為本土文化的燦爛而平添許多驕傲。這對于每個觀眾,都是莫大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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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橋

  古城有好幾座橋,各自風韻地駐守一隅,以不同的姿態(tài)解讀著乾城古韻和湘西獨特的民族文化。

  風雨橋是西南少數(shù)民族獨有的風景,乾城風雨橋是乾州自古就有的遺跡,經(jīng)歷戰(zhàn)亂、火災、“文革”的劫難,長廊畫閣古樸依然。十幾年前我初到吉首,曾走過這里,她美麗如此,現(xiàn)在還是,時光只給予了她更為厚重的文化底蘊,更親和的胸懷閑適的乾州人在橋上一坐就是一天,只為了溶江之上的一縷清風。

  吊橋是古城新景,充滿著樂趣、充滿著美。走過去,會像微風一樣飄起來、搖起來,似乎是過了銀河要去更美好的彼岸。溶江最美的一段盡收眼底:遠處是風雨橋,華燈初上了,古城的城墻飛檐、沿河民居都由彩燈勾勒出美麗的輪廓,天邊是一彎玄月,江水里淌的盡是流光,還有一葉小舟泊著,像是在畫里,美得很不真實。

  跳巖也是橋,生活在兩岸的人以前就是這樣一步一躍地交換著彼此生活的空間。風雨橋、吊橋、跳巖都建在萬溶江上,將古城分三個節(jié)點聯(lián)系在一起。

  清風橋彎在胡家塘一角,最為小巧,最具風韻。任憑四季,它所在的這個角落總能襯托出最美的畫意。每看到關于胡家塘的風景照片,總與它有關春天,荷塘只三三兩兩的荷葉浮出水面,天空云朵映在水面時,它顧影自憐地在水面畫一個圓;仲夏,一池秀色,某個撐傘的女子娉婷而過,這橋,靈巧地勾勒出滿滿的詩意;秋日,荷塘的顏色斑斑駁駁,荷葉開始頹廢地彎著腰、頷著首,橋,也寫滿愁緒,黯然靜默;隆冬,胡家塘輕輕覆蓋著一層白色,橋,清冷孤寂地等待著另一個輪回。

  妙香居

  每一次到古城都會有驚喜。就像以前路過胡家塘,意外發(fā)現(xiàn)了“渡”(古城的酒吧),而這次是“妙香居”。

  朋友帶我們去之前,只說是個茶館,平素對茶館的印象俗化了,有些不以為然。推開大門一剎,我頓時明白,這不是一般喝茶的場所,沒有喧鬧的牌局,沒有高談闊論的雜亂,只有清凈、清靜、輕凈。一個古舊的四合院,陳設古樸雅致,有耳房、天井,大廳,四周是多寶閣,擺著蘭花、茶具,可以斜坐在雕刻精良卻脫了漆的太師椅上,想象自己是舊時某個溫婉的旗袍女子,和這古舊的木器、青磚的墻,烏漆的壁,雕花的窗格,一同從久遠的時光里走到這庭院來。門口大缸里養(yǎng)著幾條顏色鮮艷的金魚,左右兩邊的小天井各擺著一套藤椅、大石桌,古樸天然,靠墻一邊是柏木盆景,一邊是竹。

  主人和朋友是舊識,也是好客之人,跟我們說每個陳設的來歷,每套茶具的講究,不吝拿出鎮(zhèn)店之寶給我們喝。對于茶,我們是門外漢,但僅憑茶道手法和茶香,就令人唏噓不已第一泡紅茶“玉妙香”,有著蘭花的香味,色澤暗紅透亮,直沁心脾;第二泡茶是18年的紅印觀音,此茶護胃,據(jù)說,喝酒的人可以平增半斤酒量;第三泡茶是20年的普洱茶,醇厚綿糯,很貼心。好茶得有好水,門口的四個水甕裝著的就是從山上背回的山泉水。茶比金貴,毫不夸張,店主藏茶價值連城,就算是一般貨色,在普通茶館也難品到。

  除了茶之外,妙香居讓人難忘的還有晚餐。主人說,他這里每天只接待兩桌客人,每一道菜都是他親自選材,主廚烹飪,用材、做法都非常講究,這莫不就是傳說中的私房菜?這么一個不起眼的所在是宋祖英、黃永玉回湘西的必到之所,其獨特之處可見一斑。

  靜靜地,我們在古宅茶香里度過了整整一個下午;其間,有人在院子里拉二胡,無論幽怨或明快,與古宅韻致相得益彰。

  那些淹沒在時光中的過往

  乾州的過往,在兵戎烽煙、墨香書韻、商賈輻輳的交織中碰撞,將一城的梟矯豪情和溫柔纏綿、金戈鐵馬與春花秋月涅槃熔和,而成就其獨有的精神土壤,民族氣節(jié)、愛國情懷一直在這樣的空間里綿延著。

  古城的城樓、“南長城”的余脈,城外“頭炮臺”、“二炮臺”、“三炮臺”等軍事地名,依稀閃動著當年角鼓齊鳴、流矢橫飛的情景“繞水登山三百余里”,“汛堡碉卡百八十八座。史料記載:光緒十一年(1885年),楊岳斌在乾州等地招募“三棚”兵勇相隨,經(jīng)江西入閩,率水師跨海出擊,打敗了拿破侖的后代,一舉收復臺灣寶島。百戰(zhàn)余生歸故里,在東門小巷建起一座抬梁穿斗馬頭墻式三進四院大宅,留下“今日歸來何所有,半船明月半帆風”的詩句。羅榮光,光緒二年(1876年),他任大沽協(xié)副將,后升任天津鎮(zhèn)總兵。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農歷五月,八國聯(lián)軍妄圖占領天津,進逼北京。羅榮光慷慨陳詞“人在大沽在,地失血祭天!”六月十六日夜,羅榮光在主炮臺上指揮清軍奮勇還擊,壯烈犧牲……

  住在古城的每一戶人家,都保有著一段乾城的歷史。工作中偶然認識胡家塘一位92歲的高姓老人,他說起家族的故事,臉上寫滿了驕傲。高家祖上是放排商人,積蓄金錢買下胡家塘的一方宅邸,繁衍生息,胡家塘確是風水寶地,高家陸續(xù)出了一名文進士,兩名武舉人。高家至今還收藏著很多文物古董,期待著能有一天貢獻出來,讓它們講述祖輩的故事。

  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美好總會停留在過去的時光里,就如這乾城儲藏了觸動記憶所有的真實質樸,可以讓人從時光中穿行,而在你走近她的那一剎,掏空你所有思緒,不經(jīng)意的,讓你成為她閑適的一部分,精彩的一部分,歷史的一部分。 

責編: isundu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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