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洱茶餅的起源之謎

  普洱餅茶的起源迄今仍是一個未解之謎。
 
  我這里所說的普洱餅茶,其旨卻并非是就餅茶說餅茶,而是以餅茶作為一種類型標(biāo)志,就此用來論說普洱型各種緊壓茶,包括普洱沱茶,普洱方茶,七子餅茶,團茶,竹筒香茶等等。因此所謂普洱餅茶的起源之謎,實質(zhì)上即指云南緊壓茶和中國緊壓茶的起源之謎。
 
  那么普洱餅茶到底是發(fā)源于何處呢?其文化淵源來自哪里呢?某些學(xué)者斷然論定,它是來自陸羽的《茶經(jīng)》,全然承襲了陸羽的衣缽,或說是繼承了唐、宋、元三代的“團茶”之衣缽。不過,他們深感遺憾的是,陸羽所撰的《茶經(jīng)》之中,卻“唯獨漏掉了最能繼承他衣缽的云南普洱茶”!
 
  中國餅茶并非經(jīng)由陸羽之手發(fā)明的。因為早在唐代之前,而且至少早在南北朝之前,甚至更還在兩晉之前,我國就有餅茶聞世。它恰恰就記載在陸羽的《茶經(jīng)》上。其原文是這樣的:
 
  《廣雅》云:荊、巴間茶葉作餅,葉老,餅成以米膏出之,欲煮茗飲,先炙令赤色,搗末,置瓷器中,以湯澆覆之,用蔥、姜、橘子筆之。其飲醒酒,令人不眠。
 
  ——引自陸羽《茶經(jīng)?七之事》
 
  且看此文的記述中,既有餅茶的采制法,又有餅茶的飲啜法。而且就餅茶的采制法來說,其時至少已然有了兩種:一種是采來老葉做成的餅茶,一種是采來嫩葉做成的餅茶,兩者的制法則各各不同;這就是所謂“葉老者,餅成以米膏出之”;至于葉嫩者呢,則其在餅成之后,當(dāng)然就無須以米膏出之。
 
  那么,這個餅茶的采制法和飲啜法是何人記載下來的呢?更重要的是,它是什么年代記載下來的呢,而且其所記載的則又是何地出產(chǎn)的餅茶呢?
 
  先且從《廣雅》說起罷——
 
  《廣雅》本是一部字書。而中國餅茶最早見之于歷史記載的,準(zhǔn)確地說,最早見之于漢文的歷史記載的,就在這部字書上?!稄V雅》的作者張揖。張揖,乃魏國清河(即今河北)人也。張揖曾任“明帝太和中博士”,而“太和”即魏明帝年號(227-233),當(dāng)然乃屬三國時代無疑。這就是說,早在陸羽《茶經(jīng)》問世的五百余年之前,中國餅茶就已然見諸史籍。
 
  再說《廣雅》記載的餅茶,原文說是出自“荊、巴間”,所謂“荊、巴間茶葉作餅”之說,就其所指的地域而言,不止是指現(xiàn)今的四川、湖北一帶,而且還指現(xiàn)今的云南、貴州一帶。那么,在上述四個地域之中,何處最有條件足以作為中國餅茶的濫觴之地呢?
 
  依我拙見,中國餅茶的濫觴之地,理當(dāng)就是云南,特別是云南境內(nèi)的西雙版納并思茅一帶,只緣這里乃是中國茶樹原生地的中心地帶之故也。
 
  這個推斷有無載諸史冊的史據(jù)呢?歷史并未恩賜給我所謂載諸史冊的現(xiàn)成答案。只緣那時在云南的茶樹王國境內(nèi),所有土著部族尚無自己的文字,他們當(dāng)然無法作也所謂載諸史冊的文字記載。而漢族的王公大臣及其御用史官之輩,則又把那些土著部族視為可怖的蠻夷,當(dāng)作征服而供其奴役與剝奪的對象,哪里還會記載他們的什么創(chuàng)造與發(fā)明,贊美他們的什么智慧與文明呢。即如后來到了唐代,由朝延派駐南詔古國的漢官樊綽,他雖在他所編撰的《云南志》(卷七)中說,“茶,出銀生城界諸山,散收無采造法。蒙舍蠻以椒、姜、桂和烹而飲之。”此言卻亦不足以為據(jù)也。
 
  既然說是“散收無采造法”,但接著卻又說是“蒙舍蠻以椒、姜、桂和烹而飲之”,這在事理上說得通么?試問,若是無有采茶法并制茶法,那么,銀生城界諸山之茶,怎么竟會采制出來而轉(zhuǎn)運行銷于蒙舍即今洱海地區(qū)一帶去的呢?而且,那些“蒙舍蠻”所采用的吃茶之法,恰恰是餅茶的飲啜法,并且恰恰跟上述《廣雅》所說的餅茶之飲啜法,兩者煞是相似呢:一則說,“用椒、姜、橘子筆之”;一則說,“以椒、姜、桂和烹而飲之”。
 
  且看一個是三國時代的餅茶飲啜法,一個是唐代晚期的“蒙舍蠻”所用的無以名之的飲啜法,兩者相隔達五百余年之久,吃法竟是如出一轍的相似,這個茶史之謎,試問,該是難解還是不難解呢?
 
  說到這里,我不由想起宋代有一位名叫李石的士人,在他所編撰的《續(xù)博物志》(卷七)中,許是參照了比之樊綽的《云南志》更為可靠的史料罷,于是他則斷然刪剔了樊綽所謂“散收無采造法”的字樣,并且代之以“采無時”這樣一個精當(dāng)?shù)拇朐~,堪稱筆力不凡也。只因西雙版納一帶,大抵屬于亞熱帶,部分則是屬于熱帶的氣候,故而常年可以采茶,無須象江南一帶那樣,講究什么明前茶,雨前茶這類。所以,“采無時”之說,則集中表達了西雙版納一帶采茶的特色。
 
  此外樊綽筆下的“蒙舍蠻”之說,純乎是歧視和誣謗當(dāng)?shù)厣贁?shù)民族人民的貶稱,因而亦被李石刪去。李石筆下的文字則是這樣的:“茶,出銀生城界諸山,采無時,雜椒、鹽而飲之。”
 
  前面說過,普洱餅茶的起源之謎,雖說在先秦前后、兩漢前后史籍上難以覓得破釋的現(xiàn)成答案,不過卻也不乏可資參考的某些側(cè)面線索,茲即引述于下。
 
  側(cè)面線索之一:“據(jù)東晉常璩《華陽國志?巴志》記載:‘周武王伐紂,實得巴蜀之師……魚鹽銅鐵、丹漆荼(茶)蜜……皆納貢之。’此中之‘巴蜀之師’,據(jù)史家考證,乃是今云貴川三省的八個小族國人組成,其中的濮人,就是今勐海縣布朗族的祖先。……;也就是說,在商周時代,勐海就產(chǎn)茶,史料及史詩中理應(yīng)有更多的記載。“(引自雷平陽《普洱茶記》)
 
  我在這里尚要補充一點:常璩在《華陽國志》中除了著有《巴志》和《蜀志》之外,尚還撰著了《南中志》。這個“南中”,即相當(dāng)于當(dāng)今四川省大渡河以南和云南、貴州兩省。三國蜀漢以巴、蜀為根據(jù)地,南中在巴蜀之南,故以名之。《南中志》稱:“平夷縣……有石兆津安樂水,山出荼(茶)蜜。”這恰好與《巴志》所述的納貢之茶,彼此對應(yīng)起來。那么,既然南中“山出茶蜜”,兼之昔日巴蜀之師中又有聚居于勐海縣的布朗族之祖先,這么說來,其所納貢之茶,何嘗不就是云南之茶呢?
 
  而且這種貢茶,依我推斷,它很可能就正是云南普洱型茶呢。
 
  至于像普洱餅茶這類緊壓茶的發(fā)生和形成,那當(dāng)然是由其特有的自然條件、社會條件和歷史條件諸般因素所決定的。俗諺云,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而茶呢,其道理也一樣,即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茶也。
責(zé)編: 楊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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