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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和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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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曼:“佛茶”與“禪茶”之關系芻議

2017年3月28日,“首屆蒙頂山國際禪茶大會尋根峰會”在雅安市名山區(qū)茶馬古城舉行?!冻圆枞ァ冯s志總編舒曼應邀作《“佛茶”與“禪茶”關系之芻議》學術報告。報告大致內容如下——

佛家對中國茶文化的發(fā)展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因而佛教茶文化是中國茶文化最為珍貴、最為精彩、最為出色的篇章。佛教在西漢時期傳入中國,“因緣具足”地與茶結緣成就出“佛茶文化”這一概念。再至中晚唐時期又得到中國佛教——禪宗的青睞和推動,形成了獨具特色的“禪茶文化”(禪宗茶文化)這一概念,其要義不出禪門“吃茶去”,標志著佛教“禪宗茶道”的正式形成。

追朔佛教茶文化近二千年的輝煌歷史,“佛茶文化”卻在禪宗那里得到了進一步發(fā)展并發(fā)揚光大,并形成了自身的思想體系。所以說,禪茶文化是佛茶文化的標志,對于佛教界飲茶之風的鼎盛起到了直接的推動作用,由于禪宗茶文化影響所致,對于全國飲茶之風的鼎盛也起著直接的推動作用。

關于“佛茶”,亦即佛教茶之事,舒曼認為:最早的文字記載見于唐代房玄齡等人著《晉書·藝術列傳》卷九十五中所寫發(fā)生在晉代后趙都城鄴城昭德寺,僧人單道開以茶禪修之先例。除了敦煌人單道開而外,陸羽《茶經(jīng)》還補充了武康小山寺釋法瑤和八公山沙門曇濟。也就是說,晉代僧人單道開的“以茶禪定”,南朝宋代釋法瑤的“飯所飲荼”和沙門曇濟“設茶待客”,開啟了中國佛茶史上嶄新篇章。關于這三位佛教人物的茶之事,舒曼曾在《陸羽“茶經(jīng)”中的三位佛教人物茶事考》一文中作了較為詳細的剖析(見《陸羽“茶經(jīng)”與湖州——紀念陸羽誕辰1280周年論文集》.中國文史出版社.2013年11月第1版第25-35頁)。

佛教傳入中國至隋唐時期,由于社會環(huán)境變化、南北學風的融合,佛教各種的宗派乃漸漸形成。據(jù)資料載中國佛教宗派有八宗、九宗、十宗、十一宗、十三宗、十五宗之說。后來佛教各宗轉承之下變?yōu)槭?,再把列屬小乘佛教去除,因而在中土佛教大乘宗派中,最為有影響的實屬佛教八大宗派:唯識(法相)宗、律宗、天臺宗、禪宗、三論宗、華嚴宗、凈土宗、密宗。

佛教各宗派的建立,標志著佛教在中國的發(fā)展進入了鼎盛階段。佛教八大宗派雖然都是在中國形成的,但每一個宗派都有其完備的體系和經(jīng)典理論架構,也就是各宗大義[見(吳信如.佛教各宗大義.中國藏學出版社.2004年8月]。

因為茶可以和任何事物結合,也可以和任何佛教宗派結合。正因如此,茶與儒家文化結合,可形成“儒茶一味”,茶與道家文化結合,可以形成“道茶一味”,茶與佛家結合,可以形成“佛茶一味”,以至于茶與琴道、花道、香道、棋道、曲道乃至書畫、詩詞等均可成為“一味”。而且,茶與佛教各宗結合均可以有各自的與茶相關的理論架構。

舒曼從三個方面例舉佛教凈土宗、密宗、天臺宗與茶的淵源。

如,茶與佛教凈土宗結合,可稱“凈茶一味”或“凈茶文化”。凈土宗推崇《阿彌陀經(jīng)》中“微、妙、香、潔”四德,此乃西方極樂世界蓮花的四大特色,以此作為凈茶文化“四大精神”?!拔ⅰ笔侨胛⑿奶?“妙”既妙不可言,是一種內心功德之顯發(fā);“香”是內在之香,也是心性的顯發(fā);“潔”是高潔,是一種超越。

凈土宗講自性、清靜和光明。清靜為無量壽,是謂“微妙”,自性和光明為無量光,是謂“香潔”,具有超越性。凈宗茶文化是通過茶這一媒介,也就是借助于茶,使茶性變性出一種“緣”。如此,凈宗茶文化是用凈土八功德水:“澄凈、清冷、甘美、安和、輕軟、潤澤、除饑渴、長養(yǎng)善根”,沖泡出“微、妙、香、潔”四大精神。通過這杯凈宗茶,使無數(shù)眾生走向性感的凈化,走向阿彌陀佛的凈土生活理念。[見(舒曼.“東林梵音起,匡廬禪茶香”一文.《河北茶文化》.2007年12月第6期)]

又如,茶與佛教密宗結合,可稱“密茶一味”。密宗分為唐密、東密、臺密或藏密。密教修法可說是供養(yǎng)法,而茶成為最佳供品之一,一開始就與密教修供又結下了不解之緣。大唐時期,但凡皇帝賞賜高僧基本上多用茶供。如傳播密教的佛門人物金剛智的忌辰時,往往會舉行千僧供的法會,唐玄宗就會賜茶以供齋用。把茶作為供品則是從唐代開始,而且就是唐密所創(chuàng)。供養(yǎng)分:外、內、密、密密四層。另外,《行歷抄》是日本臺密圓珍大師的游唐日記,其中亦記錄他初到長安會見唐密祖師惠果和尚之法孫,與法全一起吃茶以及圓珍在青龍寺吃茶的情景。這也證實密宗高僧與茶的關系。

還有中國早期密法——藥師法與茶的關系。藥師法是以性空為性、以藥物為體來認識人生而了生脫死的立地起修的大法,其本質就是修藥師定。如法門寺地宮發(fā)現(xiàn)皇室茶具以及八重寶函中有藥師曼荼羅,說明地宮也已用茶供養(yǎng)藥師。中國佛教文化研究所原所長吳立民說:“用藥師法茶供、茶施、茶會,則是秘密禪茶供之善巧方便之運用。因為茶禪一味,禪密一體。茶作供品,作空性觀,既易悟緣起性空之理,更顯實相不空之法。密教用茶作供,可表如來口、如來味、如來意,這是修密供茶的茶道,也可說是修秘密禪的‘密禪’茶道”。

再如,茶與佛教天臺宗結合,可稱“臺茶一味”。唐時,日本天臺宗祖?zhèn)鹘檀髱熥畛螐奶炫_山帶茶種回日本栽種;宋熙寧五年(1072年),日僧成尋來到國清寺參拜天臺宗祖庭,感恩國清寺法乳深恩。

日本成尋禪師在《參天臺五臺山記》中提到了佛門茶事。此后,日本友人專門在國清寺七佛塔旁種植“御奉茶紀念”茶園,以示紀念。而在國清寺文物室內仍保留有最澄入唐渡碟文書和最澄入唐圖兩幅珍貴文物。

如今天臺山方廣寺月真法師從天臺宗法華教義出發(fā),進一步闡釋法與茶圓融不二的內在關系,把品茶與天臺宗的“一念三千、三諦圓融”和“圓頓止觀”論緊密相連。他在《供祖茶會法語》中寫道:

“采靈芽于華頂峰頭,汲凈水于石梁瀑下,依馬明龍樹(馬明:妙法蓮華經(jīng)馬明菩薩品第三十;龍樹:印度佛教人物,著有《中論》)制造之方,按慧思慧文(慧思、慧文為天臺思想先驅人物)烹煎之旨;焙之以法華三昧火,碾之以實相解脫輪;煮之以大悲方便鍋,盛之以般若清凈碗。碧毫落處,空湛澈;茶云起時,國土飄香。凝神湯色,空觀、色觀、中道觀,三觀圓于一念;定心服味,業(yè)障、報障、煩惱障,諸障消于無形。法界即茶,茶即法界,一色一香無非中道。”[見(舒曼.茶風舊識國清寺.吃茶去.2012年第6期第26頁)]

關于“禪茶”,亦即佛教禪宗茶之事,舒曼認為:在印度佛教發(fā)展的各個階段里都存有禪的思想,禪甚至存在佛教以外的一些宗教中,各自對禪有著不同的理解。自從佛教的禪思想傳入華夏后,起初并未形成一個獨立的佛教宗派。但自禪宗形成后,中國的禪思想則主要表現(xiàn)在“內見自性不動,名為禪”。(《六祖壇經(jīng)》)由于禪宗把禪思想與“心性”、“見性”、“佛性”等問題緊密相合,加之六祖慧能倡導自性本足,明心見性,頓悟成佛的觀念,確立以無相為本,無性為體,無念為宗的中國禪宗思想

。而今我們所講的“禪茶文化”、“禪茶一味”抑或所謂的“禪茶”,是專指或特指佛教禪宗與茶的關系,而非茶與其他佛教各宗的關系。也就是說,禪茶文化抑或禪茶,既非從唯識宗的玄奘法師、律宗的道宣律師、天臺宗的慧文大師說起,也非從三論宗的鳩摩羅什尊者、華嚴宗的杜順和尚說起,更非從凈土宗的慧遠法師、密宗的不空上師說起,而是從北魏禪宗菩提達摩祖師來中國傳法說起。所以說,“‘禪’,指中國獨創(chuàng)的禪宗?!凇钢逼醴鹦?,以與依靠佛陀經(jīng)教入門傳授的‘教’相區(qū)別”。(王雷泉:禪的智慧與人生境界)

禪茶之“禪”,對今天的人理解起來有些費解,因為“禪”很抽象,禪宗認為“禪”無處不在,行住坐臥皆可禪,但禪不可言傳,只可意會,要靠自己來體悟或感悟來理解,如人喝茶,冷暖自知。

舒曼認為,佛教從印度傳入,就與中國本土文化發(fā)生了撞擊、沖突,隨著各宗的創(chuàng)立,佛教與中國本土文化轉為相互滲透、融合。那么,如何能在佛教的教義、教規(guī)和禮儀中更好地滲透儒、道學說,這就成為佛教在中國發(fā)展的一個最為重要的課題。于是,禪宗在這樣一個課題中捷足先登,接受和融入了中國儒、道文化。唐代時開創(chuàng)了儒、釋、道“三教并立”局面?!耙粋€宗派流行時間的長短是與它們中國化的程度成正比的?!?季羨林語)禪宗的入佛門檻較低,只要在眼前改變一下對現(xiàn)實的看法。這是因為佛法本就在世間,從來也沒有離開過我們。

要了解禪茶文化理念,需要先了解禪宗禪法的傳承與發(fā)展,均從菩提達摩“二入四行”基本要點開始,到二祖慧可“斷臂求法”而直顯達摩正傳的心法,及至三祖僧璨的《信心銘》、四祖道信的《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門》和五祖弘忍《修心要論》達至“守本真心”的“東山法門”,對后世禪宗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更重要的是六祖慧能順應時代潮流,大膽地對傳統(tǒng)佛教的宗教儀式、佛性理論、修行方式等進行了一系列徹底的改革,其內容涉及提出“自心歸依自性,是皈依真佛”(自性即佛)、開啟頓悟法門、倡導立地成佛等等,從而使禪宗最終成為最具中國特色的佛教宗派,綿延至今而不絕,以至于成為中國式佛教和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一大杰作。

禪宗認為,所有的修行,都是從心而來。一個是神秀禪師的“時時勤拂拭”,種凈心之因;一個是慧能禪師的“本來無一物”,得凈心之果。慧能大師和神秀國師,開創(chuàng)了“南能北秀”的時代,形成禪宗南北二宗,而后,禪宗法不傳衣,一花開出五葉——即“五家七宗”:湖南溈山的溈仰宗、河北正定的臨濟宗、江西洞山的曹洞宗、廣東云門山的云門宗、江西撫州青蓮山的法眼宗,后來河北的臨濟宗又分別在江西南昌和高安分出黃龍派和楊岐派,禪門枝葉茂盛,燈燈相傳。這“五家七宗”,為中國禪宗史增添了濃墨重彩的歷史篇章。

舒曼認為,我們所說的禪茶文化或所謂“禪茶”,就是茶與“五家七宗”所發(fā)生和形成的因緣關系。所以,當我們追根禪茶文化精神之源,實則旨歸在中國式佛教——禪宗思想。

在禪宗茶文化史上,舒曼列舉了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有四件大事件:

一是封演《封氏聞見記》卷六“飲茶篇”(《雅雨堂叢書》本1958年中華書局版)記錄唐代“開元中,泰山靈巖寺有降魔(降魔藏)師大興禪教,學禪務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許其飲茶。人自懷挾,到處煮飲。從此轉相仿效,遂成風俗?!苯的Р囟U師這樣的決定,即反映了僧人飲茶的需求,也說明了坐禪和飲茶同屬于僧人的禪修的內容。至此以后,僧人飲茶真正成了“和尚家事”。

二是中晚唐的高僧百丈懷海禪師制定《百丈清規(guī)》,將飲茶列入佛門清規(guī)。百丈懷海禪師實行僧人農禪制度,提出“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口號?!栋僬汕逡?guī)》對于禪茶文化的貢獻是將僧人植茶、制茶納入農禪內容,將僧人飲茶納入寺院茶禮,使僧人飲茶之禮成為了佛門常態(tài)化和制度化,較降魔藏大師又進了一步。正因懷海這一貢獻,不僅明確肯定僧人茶事的制度化,還使茶事活動真正從制度上成為與禪宗教義相關的行為。

僧人飲茶成為制度并被納入法律強制施行是在元代。元代皇帝命令和尚們重新編刊《百丈清規(guī)》,遍行天下叢林。明洪武十五年(1382)太祖皇帝“圣旨榜例”,“諸山僧人不入清規(guī)者,以法繩之”?!栋僬汕逡?guī)》對于剛剛出現(xiàn)的佛門茶禮的發(fā)展和鞏固起到?jīng)Q定性作用。

三是禪茶文化史上甚至是中國茶文化史上的一次大的飛躍發(fā)端于唐朝從諗禪師,人稱他為“趙州古佛”。他常與四方來學者道以一聲“吃茶去”,因而形成禪門“新到吃茶,曾到吃茶。若問吃茶,還去吃茶”一樁有趣公案,成為中國禪茶史上著名茶文化典故。

從諗禪師的“吃茶去!”被世人看成是“趙州禪關”,由于禪宗提倡“明心見性,直指人心”的頓悟觀,講究生活體驗與參禪密不可分,所以“吃茶去”公案的誕生,震動了整個南北禪林,故對中國禪宗茶道的形成產(chǎn)生了重大的影響?!啊w州禪茶’提升了佛教茶文化乃至中華茶文化的文化內涵,趙州禪茶的出現(xiàn)是‘禪茶一味’肇始的標志,是禪茶文化形成的標志,同時也標志著佛教‘禪宗茶道’的正式形成,也為中國茶道的形成奠定了基礎,”因而“吃茶去”作為禪的“悟道”方式,構成了“茶禪一味”的至高智慧境界。從而“‘吃茶去’凸顯了禪的本質和核心,揭示了禪的修行特色和精神”。

四是中國禪茶文化“四大精神”和“四大功能”的誕生。中國禪茶文化作為一個特別話題在近十多年來被茶、佛界人士廣泛談論,也是被世人廣泛炒作的話題。2005年10月,當代高僧凈慧大德以儒釋道三教核心思想提出了“正、清、和、雅”四大精神和“感恩、包容、分享、結緣”四大功能,創(chuàng)造出中國禪茶文化全新的理念和文化內涵,把禪茶文化推進為一個價值核心,一個新的教養(yǎng)水準,來規(guī)范我們周圍的世界,通過這種文化現(xiàn)象改變自己,改變周圍。其目的誠如凈慧大德所言:“將信仰落實于生活;將修行落實于當下;將佛法融化于世間;將個人融化于大眾?!?/p>

禪茶文化,從表面上看就是禪和茶共同點的結合,所以才有“茶味禪味,味味一味”之說,與“儒茶一味”、“道茶一味”、“書茶一味”抑或茶和別的事物結合沒有什么區(qū)別,但深想一層,只有當茶和禪宗文化結合時才能有“儒家主正氣,道家主清氣,佛家主和氣”三教合一的思想精華體現(xiàn),再加上一個“茶家主雅氣”才能真實地反映中華文化的核心思想,才能使茶泡出更賦哲理性的滋味來。

禪茶文化的精神——正清和雅;禪茶文化的功能——感恩、包容、分享、結緣。誠如凈慧長老有言:“將正氣溶入感恩中,將清氣溶入包容中,將和氣溶入分享中,將雅氣溶入結緣中;在弘揚禪茶文化的精神和落實禪茶文化,發(fā)揮禪茶文化凝聚人心、化解矛盾、優(yōu)化自身素質、和諧自他關系的潛移默化的作用,這是弘揚禪茶文化的根本社會價值所在?!?/p>

舒曼在闡述“佛茶”與“禪茶”之后總結道——

“佛茶文化”是指茶文化與佛教文化以及佛教各宗派文化緣合的產(chǎn)物,是僧人通過在植茶、采茶、制茶和飲茶實踐體認中所創(chuàng)造的精神財富。佛茶文化是指整個佛教(包括佛教“八宗”)與茶文化發(fā)展歷程中有關物質和精神財富的總和。

“禪茶文化”是指茶文化與禪宗文化結合的產(chǎn)物,是專指禪宗“五家七宗”僧人通過植茶、采茶、制茶和飲茶的禪修實踐中所感悟和創(chuàng)造的精神財富?!岸U茶”可視作一種法門。

禪茶文化既有佛教文化的一面,也有超越佛教文化的的一面——禪茶文化是基于儒家的“中庸”思想,倚于佛家的“和合”情操,洋溢道家的“自然”理想?!暗乐v‘修真養(yǎng)性’,佛講‘明心見性’,儒講‘窮理盡性’,三家根本都是圣人之學,都是講‘復性’”。(見《槐軒概述》﹒上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2015年2月第1版)實際上禪宗就是借品茶倡導“三教”之“復性”——清和凈心,借茶參禪,借茶悟禪,以平心靜氣之態(tài)領略茶韻禪機的真諦,從而追求精神境界提純與升華。

舒曼指出,研究禪茶文化,不是研究僧人植茶、制茶、采茶、飲茶等現(xiàn)象,也不是簡單地把僧人采的茶、僧人制的茶、僧人飲的茶統(tǒng)統(tǒng)視作叫“佛茶”和“禪茶”。研究佛茶文化或者禪茶文化,是研究茶被佛門或宗門的僧人應用過程中所產(chǎn)生的形而上的文化現(xiàn)象,也就是僧人在禪修和禮佛活動中孕育出來的價值觀念。

所謂“禪茶”,是茶又非茶。說它是茶,只是僧人生活的一部分,也可以視作是僧人修行的載體。說它不是茶,只是因為禪宗茶道早已超越了茶而成為“根植菩提種,葉抽智慧芽”的象征。

所謂禪茶,是“甌注曹溪水,薪燒鷲嶺椏”(六祖惠能在曹溪寶林寺演法而得名。曹溪被看做“禪宗祖庭”。曹溪水常用以喻指佛法。茶碗里面傾注的是曹溪的水)又有“虛空為玉盞,云水是生涯;著意嘗來淡,隨緣得處佳”的自在,而這杯禪茶的自在恰是體現(xiàn)“上供諸佛祖,平施百姓家”的平常和日用。

所謂“禪茶”,是佛的化身,禪的心語;是菩薩心腸,禪的境界;是性的開悟,禪的靈芽。

延伸閱讀——

以“把茶問禪蒙頂山,修心悟道天地間”為主題的“首屆蒙頂山禪茶大會尋根峰會”,于2017年3月28日上午在雅安市名山區(qū)茶馬古城茶市大廳舉行。來自海內外的禪茶文化專家學者、高僧大德匯聚一堂,共同探討佛教禪茶文化的起源與歷史、發(fā)展和未來。會議由中國國際茶文化研究會副會長、西南茶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孫前主持,省民宗委副主任楊伯明、市民宗局局長楊丕樵、名山區(qū)委副書記、區(qū)長余力等領導參加會議。

本次峰會學術論壇特邀四川省佛教協(xié)會副會長、成都大慈寺方丈大恩法師,四川省巴蜀文化學重點學科建設首席專家、四川省巴蜀文化研究中心學術委員會主任譚繼和,北京大學教授、日本茶道研究學者滕軍,四川省社會科學院首席研究員、川藏文化研究專家任新建,《吃茶去》雜志總編、河北省茶文化學會常務副會長、禪茶文化研究學者舒曼,中國農科院茶葉研究所研究員、茶樹資源專家虞富蓮等六位專家學者,分別就《蒙頂山禪茶文化與大慈禪茶》《禪茶一味與巴蜀文化》《茶修即禪修》《茶馬古道研究》《“佛茶”與“禪茶”關系之芻議》《巴蜀古茶樹資源的優(yōu)勢與價值》等內容先后進行了演講。四川省佛教協(xié)會副秘書長、雅安市佛教協(xié)會會長、雅安云峰寺方丈智燈大和尚代表雅安市佛教協(xié)會致結束辭。

關于“茶禪一味”和圓悟克勤的墨跡

摘要:流傳廣泛的圓悟手書“茶禪一味”之說是查無實據(jù)的臆測,被日本奉為國寶的圓悟印可狀和一休授予珠光的圓悟法語兩幅墨跡往往被人混為一談,“茶禪一味”在日本確立后先后兩次傳入中國,現(xiàn)在已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概念,但糾正茶文化領域的錯誤認識也是當務之急。

關鍵詞:茶禪一味 圓悟克勤 墨跡 一休宗純 村田珠

一、圓悟手書“茶禪一味”之說查無實據(jù)

我國茶文化研究者中有人認為“茶禪一味”最早的資料是宋代禪門巨匠圓悟克勤的手書真跡。如丁文在其論文《論“茶禪一味”》中說:“‘茶禪一味’,其說源于宋代,系禪僧圓悟克勤手書贈送參學的日本弟子的四字真訣。(1)”再如江靜、吳玲編著的《茶道》也說:“‘茶禪一味’的說法最早是由我國宋代著名禪師圓悟克勤(1063-1135)提出的。據(jù)說,克勤曾手書‘茶禪一味’四字真訣,贈予高徒虎丘紹隆。(2)”杭州作家王旭峰也說:“宋代有個叫圓悟克勤的禪師,手寫‘茶禪一味’于日本弟子,回國時翻船,裝在竹筒中的字幅兒輾轉到了一休大師手中,據(jù)說一休以此得道。這四個字便成了鎮(zhèn)寺之寶,至今仍收藏在日本京都大德寺里。(3)”三者都斷定圓悟克勤曾手書“茶禪一味”四字真訣,不同的是有的說這四字真訣是贈給日本弟子的,有的說是贈與中國弟子虎丘紹隆(1077-1136)的。

顯然,贈送給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圓悟克勤究竟是否手書過“茶禪一味”的四字真訣?答案是否定的,因為人們至今未能出示圓悟克勤手書過這四字真訣的史料證據(jù)。不僅如此,我們在圓悟克勤的《佛果圓悟禪師碧巖錄》,以及圓悟弟子虎丘紹隆編錄的《圓悟佛果禪師語錄》、《佛果克勤禪師心要》等史料中也沒有發(fā)現(xiàn)圓悟克勤的有關茶禪關系的言辭。圓悟克勤禪師是中國禪林的一代宗師(圖1),著有“宗門第一書”《碧巖錄》,在佛教界有著崇高的地位,但要斷定“茶禪一味”出自圓悟之手,是必須具備可靠的相關史料的,不能僅僅憑他的禪學建樹和地方飲茶習慣進行主觀臆測。

其實,在漢語里,“茶禪”或“禪茶”直到上個世紀80年代末或90年代初才被作為一個固定詞語而廣泛使用。據(jù)學者研究,我國古代將“茶”和“禪”二字組合起來,構成“茶禪”或“禪茶”一詞的文獻資料,最早出現(xiàn)于清代。有人通過《四庫全書》和佛教典籍的電子檢索,發(fā)現(xiàn)中國古代并不存在“茶禪”或“禪茶”這樣的概念,至少不是一個重要概念(4)。

不僅是古代,即使在1990年代之前,“茶禪”或“禪茶”也是幾乎無人使用的詞語。1990年,葛兆光在《讀書》雜志發(fā)表《茶禪閑話》一文時說:“古人以禪意入詩入畫,嘗有‘禪詩’、‘禪畫’之稱,似無‘茶禪’之名,”于是便自己杜撰了“茶禪”一詞用于文章的題目(5)。翌年,葛先生又在《讀書》發(fā)表《茶禪續(xù)語》,說“自家不識金鑲玉,大言不慚以為‘茶禪’是可以搶個專利證的杜撰,誰料無意中讀一書,云克勤禪師贈日本僧珠光語中便有‘茶禪一味’,今尚藏于日本奈良寺中,不覺臉皮無光,只得連叫‘苦也苦也’。(6)”葛先生給自己的文章起了個名叫《茶禪閑話》,以為自己杜撰“茶禪”一詞,有首創(chuàng)之功,可以拿個“專利”,沒想到某書寫著“茶禪一味”語出圓悟克勤之事,頓覺臉上無光,叫苦不迭。

我們無意考究葛先生是從哪本書上得知“茶禪一味”語出圓悟克勤的,我們想說的是,博識如葛公尚且不知有“茶禪”一詞,可見至遲到1900年代初,該詞在現(xiàn)代漢語中尚未成為一個習用的詞語,更不用說“茶禪一味”了。大概由于這樣的原因,1992年5月上海文化出版社的陳宗懋主編的茶文化詞典《中國茶經(jīng)》中沒有“茶禪”、“禪茶”和“茶禪一味”之類的詞條。不僅如此,2002年漢語大詞典出版社出版的朱世英等主編《中國茶文化大辭典》也沒有“茶禪一味”的詞條。

國內學者早已有人對圓悟手書“茶禪一味”的說法提出過質疑。例如,在2007年由大眾文藝出版社出版的《茶事通義》中,陳香白指出:“筆者查閱了《大藏經(jīng)》等相關資料,尤其是《佛果圓悟禪師碧巖錄》、《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并翻遍《中日高僧書法集》(江蘇美術出版社1990年7月版)均找不到‘茶禪一味’出自圓悟克勤之證據(jù)。(7)”可惜的是,這樣學術態(tài)度嚴謹?shù)馁|疑沒有被很多人接受,認為“茶禪一味”出自圓悟克勤之手的臆說至今依然在我國茶文化領域十分流行。

二、海上漂流的圓悟印可狀

江靜、吳玲的《茶道》還說:“這四字真跡后來被來華的日本僧人攜帶回國,臨抵海岸之際,風急浪高,船體粉碎,所幸四字真跡已經(jīng)漆制裝裱,未被海浪吞沒,漂至岸邊,為人拾起,最終輾轉傳至一休宗純手中,成為日本代代相傳的國寶。(8)”靳飛《茶禪一味——日本的茶道文化》一書也說:一休“他能把自己老師華叟宗曇的印可狀燒掉,但卻精心保存著圓悟的一幅墨跡,可見其對圓悟的尊敬。后來一休把這幅墨跡傳給茶道開山祖村田珠光。由珠光下傳,此墨跡遂成茶道重寶??上У氖牵诹鱾髦杏邪敕蝗私刈吆笊衩厥й櫫?,余下的半幅今藏于東京的國立博物館,更被列作國寶。(9)”這不符合事實。

遭遇風浪漂流海中的圓悟墨跡,既不是“茶禪一味”的四字真訣,也和一休宗純沒有任何關系。根據(jù)相關資料我們知道,經(jīng)歷過海上漂流最后被定為國寶的圓悟墨跡是宋宣和六年(1124)十二月圓悟寫給其弟子虎丘紹隆的印可狀,日本茶道界稱之為“流れ圜悟”,意思是“經(jīng)過漂流的圓悟墨跡”。因為是圓悟給紹隆的印可狀,我們不妨稱之為“圓悟印可狀”。據(jù)傳,一名叫堯甫的僧人在薩摩(現(xiàn)鹿兒島縣)的坊之津海邊撿到了裝在桐木筒里的這幅印可狀,后獻給大德寺大仙院的古岳宗亙(1465-1548),成為大仙院的“什物”。所謂“什物”,是指“個人不能隨意處理的寺院所有之物”,也就是說這“流れ圜悟”成了大仙院的廟產(chǎn),物權不歸私人所有。后來,大概由于享德2年(1543)的火災和應仁之亂(1467-1477)給大德寺造成了巨大損失,需要復興的資金,天正8年(1580)前后,大仙院將其賣給了堺市富商·茶人谷宗臨(1532-1601)。宗臨的兒子宗卓又把這印可狀裁剪為兩半,把后半幅賣給了仙臺藩主伊達政宗(1567-1636)。剩下的前半幅后歸祥云寺所有。位于堺市的祥云寺是谷氏家族的“菩提寺”,即供奉谷氏族祖先的寺院,應該說是檀越對祖廟的捐贈吧。文化元年(1804),這半幅墨跡又轉而為大名茶人松平不昧(1751-1818)收藏,成為松平家祖?zhèn)鞯膶毼铩?938年,松平家族將其捐贈給帝室博物館,而原先賣給伊達政宗的后半幅至今下落不明。

帝室博物館即現(xiàn)在的東京國立博物館,因此,現(xiàn)存東京國立博物館的圓悟克勤墨跡,即“流れ圜悟”,只有前半幅19行字。紙本墨書,尺寸為43.9×51.4厘米,因為是現(xiàn)存最古的圓悟克勤墨跡,昭和26年(1951)被定為國寶(圖2)。雖然早在上個世紀50年代就有人對這半幅“流れ圜悟”的真?zhèn)翁岢鲞^質疑(10),但至今依然沒有動搖其“國寶”的地位(11)。

(圖注:圓悟印可狀(選自京都國立博物館《日本人和茶》)

圓悟克勤的這幅印可狀,原文見于《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十四和《佛果克勤禪師心要》卷上,全文約900字,只有“趙州吃茶去”一句中有個“茶”字,此外沒有一個“禪”字,更不用說“茶禪一味”了??梢姡^“茶禪一味”四字真訣經(jīng)海上漂流或被裁剪為兩半最后被定為國寶的說法,不能不說是某些人根據(jù)一鱗半爪的信息而主觀杜撰的動人故事。

三、一休授予珠光的圓悟法語

再說一休宗純授予村田珠光的圓悟墨跡。在日本茶道界,通常把一休授予珠光的圓悟墨跡特稱為“圜悟の墨跡”,以區(qū)別于上文所述之“流れ圜悟”?!班魑颏文E”是宋建炎二年(1128)二月,圓悟克勤寫給虎丘紹隆的法語,為行文方便,我們暫且把稱作“圓悟法語”。

現(xiàn)存的“圓悟法語”,紙本墨書,長61.2厘米,寬29.7厘米?,F(xiàn)藏畠山紀念館,被指定為“重要文化財”(圖3)。原文收錄于《佛果克勤禪師心要》卷上《示開圣隆長老》,全文347字,內容是回憶師徒之誼,贊賞紹隆才干,勉勵禪途精進之類,與禪茶無涉。

(圖注:圓悟法語(選自京都國立博物館《日本人和茶》)

關于這幅“圓悟法語”,千利休的弟子山上宗二《山上宗二記》有所記載,文中說:“又有用禪宗之墨跡于茶湯者,是珠光得圓悟之墨跡于(一)休和尚,以是為一種(飾物)而樂。(12)”又云“圓悟墨跡一幅,……是昔珠光得賜于一休和尚之墨跡也。(13)”另《宗湛日記》也說:“所謂圓悟墨跡,乃珠光得之于一休而裝裱者也。(14)”據(jù)此,日本茶道史家一般都認為,村田珠光曾從一休宗純獲得過圓悟克勤的墨跡這一歷史事實是基本可信的。

被稱為日本茶道開祖的村田珠光(1422-1503)11歲出家入奈良稱名寺為僧,因怠慢寺役而被逐出寺院,過著四處流浪的生活。19歲時進入位于現(xiàn)京都府田邊市酬恩庵成為一休宗純的弟子。酬恩庵即現(xiàn)在的一休庵,是大德寺的“末寺”,屬臨濟宗。珠光師從一休修禪,悟出“佛法就在茶湯里”的真諦,一休以圓悟墨跡作為印可狀授予村田珠光。珠光將其掛在茶室?!渡缴献诙洝つE》認為此舉為“掛墨跡之初也。”,說明開茶室掛禪僧墨跡之先河者為村田珠光。之后,隨著日本茶人和禪宗寺院關系的日益密切,茶式掛禪僧墨跡的做法逐漸成為慣例,成為茶會的點睛之物。

掛于壁龕的字畫在日本被稱為“掛物”,而把茶室里掛的字畫特稱為“茶掛”。茶室里掛字畫,并非單純?yōu)榱搜b飾點綴,更重要的是利用這些字畫表現(xiàn)茶會主題,統(tǒng)合主客心境,被視為“一座建立”、“一期一會”的“本尊”,是茶會最要緊的物件。日本茶道圣典《南坊錄》云:“無若掛物之第一道具者,乃客、亭主共茶湯三昧,一心得道之物也,以墨跡為第一。敬其文句之心,賞玩筆者之道人、祖師之德也。(15)”說明茶會以“掛物”為第一,“掛物”以“墨跡”為第一。而日本茶道界所稱的“墨跡”,主要是指禪僧,尤其是臨濟宗禪僧的墨寶。從這個意義上說,圓悟墨跡在日本茶道史上是具有特殊的重要地位的。

堀江知彥《茶掛之書》提出了作為“茶掛”的四個條件:一、能表現(xiàn)“侘び”“寂び”境界;二、能讓人明顯地感覺到季節(jié)感;三、具有禪意;四、傳承路徑明確(16)。從傳承途徑來說,這幅圓悟墨跡也是傳承有序,曾輾轉于名流大亨之間。珠光去世之后,珠光的養(yǎng)子村田宗珠繼承了這幅墨跡,后經(jīng)武野紹鷗、千利休、豐臣秀吉、德川家康等人之手,無一不是聲名顯赫之人,因此,這幅圓悟墨跡自古以來被視為日本茶道的頂級“茶掛”。

四、“茶禪一味”在日本的確立

我們有必要簡述一下“茶禪一味”在日本的確立過程。日本在早在16世紀就有反映茶禪一味思想的資料,但“茶禪一味”作為一個語詞的確立卻是上個世紀的事。

臨濟宗禪僧大休宗休(1468-1549)語錄《見桃錄》引松源和尚詩句“茶兼禪味可”(17),被認為是“茶禪一味”的萌芽。堺市南宗寺開山大林宗套(1480-1568)在武野紹鷗的肖像上所題詩中亦有“料知茶味同禪味”的句子,表達了茶禪同味的認識。記錄千利休孫子千宗旦(1578-1658)茶語的《禪茶錄》曾被改為《宗旦遺書茶禪同一味》、《茶禪同一味》等書名流布坊間,茶禪一味的概念進一步明確。1905年,大日本茶道學會創(chuàng)始人田中仙樵出版了《茶禪一味》一書,被認為是“茶禪一味”始見于文字的首例,標志著“茶禪一味”概念的確立。

但是,“茶禪一味”并沒有很快成為一個社會習用詞語(日語稱為“熟語”),筆者查閱手頭的辭典發(fā)現(xiàn),上個世紀50年代到80年代初期,在日本出版的相當于我國的《辭?!芬?guī)模的大型國語辭典,例如小學館的《新版·言林》(1963年)、巖波書店的《廣辭苑》第二版補定版(1975年)、小學館的《國語大詞典》(1981年)中均未出現(xiàn)“茶禪一味”,而只有“茶禪一致”一詞。說明那個時代在日本社會習用的是“茶禪一致”,而非“茶禪一味”。

1988年三省堂出版了松村明編《大辭林》,其中的詞條仍為“茶禪一致”,但在詞義解釋之后列出了同義語“茶禪一味”。三省堂的《辭林21》(1993年)也是如此。可見,大約在1980年代中后期,“茶禪一味”一詞才開始成為日本社會習用的四字格習語(日語稱為“四字熟語”)。在此之前,也許主要在茶界或禪界使用。例如, 1956年日本出版的桑田忠親編《茶道辭典》(東京堂出版)、1975年出版的井口海仙等主編的彩色版《原色茶道大辭典》(淡交社),均有“茶禪一味”詞條,而沒有“茶禪一致”。后來,作為茶界和禪界用語的“茶禪一味”,隨著日本經(jīng)濟增長,習茶修禪人口不斷增加而逐漸滲透到社會民眾之間,最后定格成為一般民眾熟知的四字格習語。

五、“茶禪一味”傳入中國

“茶禪一味”作為四字格習語傳入中國應該是在20世紀30年代末。1937年,日本大東出版社出版了醫(yī)學博士諸岡存的《茶とその文化》一書,書中有一節(jié)專門討論了茶和佛教,尤其是和禪宗的關系,并用“茶禪一味”和“茶佛一味”來說明茶和禪宗以及佛教的密切關系。1939年12月,諸岡存的《茶とその文化》的中文編譯本由浙江省油茶棉絲管理處茶葉出版部作為《茶葉叢刊第一種》出版發(fā)行,題為《茶與文化》,編譯者呂叔達。原書共有兩處“茶禪一味”,中文編譯版刪除了一處。但不管怎么說,這也算是迄今為止我們所能知道的最早出現(xiàn)“茶禪一味”的中文資料吧。

大概是由于呂叔達編譯的《茶與文化》是浙江省茶葉行業(yè)的出版物的緣故吧,該書并未在社會上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茶禪一味”第二次傳入中國便是我國實施改革開放政策以后的事了。

眾所周知,我國的茶文化熱興起于上個世紀80年代。實行改革開放以后,百廢俱興,經(jīng)濟熱獨占鰲頭,文化熱不甘落后,所謂“文化搭臺,經(jīng)濟唱戲”成了當時文化發(fā)展的抓手,時代潮流滾滾,泥沙俱下在所難免。就茶文化角度而言,1977年,臺灣民俗學會理事長婁子匡等人提倡弘揚茶文化,在“茶道”和“茶藝”的用語選擇上引起了爭論。為了避免和日本茶道的混淆,人們選擇了“茶藝”作為代表中國茶文化的概念,形成了中國茶藝、韓國茶禮和日本茶道等反映東亞三國不同茶文化特質的三個概念,為大陸的茶文化熱增添了助力。與此同時,我國茶文化研究者和愛好者對鄰國日本、韓國的茶文化的關注也與日俱增,各種譯介鄰國茶文化的專著和文章不斷問世,“茶禪一味”亦隨之見諸各種書刊,成為人們談茶說禪時津津樂道的一個概念。

但浮躁的時代難免因浮躁而產(chǎn)生的各種問題。由于眾所周知的歷史原因,當時我國茶文化研究者對日本的歷史文化知之甚少,因此,在1980年代,有人會把“南浦紹明”當作南浦和紹明,認為是兩個人;也有人把“堺”翻譯成“邊境”,不知道“堺”是日本的一個地名。關于中日茶文化交流歷史的知識,當時也大多是通過日文資料獲得的,但由于資料欠缺、讀解能力、治學態(tài)度等諸多原因,造成了這樣那樣的知識性錯誤。圓悟克勤手書“茶禪一味”的臆說,以及混淆“圓悟印可狀”和“圓悟法語”的錯誤應該是其中的典型例子。

正如我國經(jīng)濟經(jīng)過迅猛發(fā)展其以后,現(xiàn)在已經(jīng)步入了穩(wěn)步發(fā)展的新常態(tài)那樣,我國的茶文化研究也應該由快速發(fā)展而轉為扎實、嚴謹?shù)碾A段,逐漸糾正茶文化領域的一些廣為流傳、以訛傳訛的錯誤觀念和錯誤知識,已是茶文化研究者的當務之急。愿和全國茶文化研究者共同努力。

【摘自2017年《吃茶去》雜志(總第67期);作者:曹建南(上海),系上海師范大學人文與傳播學院教授、日本社會文化研究專家)】

參考資料

(1)郭天成主編《上海國際茶文化節(jié)論文選集(1994-1997)》,上海國際茶文化節(jié)組織委員會,1984年,第78頁。

(2)江靜、吳玲編著《茶道》(《日本文化叢書》第一輯),杭州出版社,2003年,第48頁。

(3)王旭峰《愛茶者說》,解放軍文藝出版社,2002年,第13頁。

(4)宣方《茶禪一味:傳說、歷史與現(xiàn)實》,沈立江主編《盛世興茶——第十三屆國際茶文化研討會論文精編》,浙江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37頁。

(5)陳平原、凌云嵐編《茶人茶話》,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7年,第65頁。

(6)同注(5),第72頁。

(7)陳香白《茶禪一味》,竺濟發(fā)編《茶禪東傳寧波緣——第五屆世界禪茶交流大會文集》,中國農業(yè)出版社,2010年,第18頁。

(8)同注(2)

(9)靳飛《茶禪一味——日本的茶道文化》,百花文藝出版社,2004年,第91頁。

(10)千宗左等監(jiān)修《新修茶道全集》卷二《器物篇上》,春秋社,昭和30年,第43頁。

(11)《千利休ー‘侘び’の創(chuàng)造者》(別冊太陽ー日本のこころ155),平凡社,2008年,第47頁。

(12)林屋辰三郎等編注《日本的茶書(1)》(東洋文庫201),平凡社,昭和46年,第141頁。

(13)同注(12),第189頁。

(14)熊倉功夫《茶の湯歴史ー千利休まで》(朝日選書404),朝日新聞社,1990年,第106頁。

(15)中村直勝《茶道圣典·南坊錄》,浪速社,昭和43年,第115頁。

(16)堀江知彥《茶掛けの書》(東方選書13),東京書籍株式會社,昭和52年,第9頁。

(17)松源和尚,有人認為是宋代禪僧松源崇岳(1132-1202),但查《松源崇岳禪師語錄》無此句,待考。

陸游茶詩審美拾零

陸游是南宋著名的愛國詩人,以飽蘸激情和血淚的愛國詩篇聞名于世,他在大量詩篇中都抒發(fā)了強烈的愛國熱情和對民族前途命運的深切憂慮。梁啟超在《讀陸放翁集》中贊道:“詩界千年靡靡風,兵魂銷盡國魂空。集中什九從軍樂,亙古男兒一放翁”。實際上,除卻愛國詩篇,陸游一生還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閑適詩,其中,體性典雅、風骨遒勁、文采斐然的茶詩,便是很重要的部分。既描繪了時代的風物世情,又展現(xiàn)了詩人士大夫的豐富情韻,頗具認識意義和審美價值。

茶詩,是中國茶文化與詩文化相結合的產(chǎn)物,是茶的詩化,是詩的茶化,是中國文人飲茶生活情趣和審美理想的詩化,是開放在中國古典文學園地中的一支奇葩。所謂“詩茶一體”,茶具詩的文化品格,詩也因茶香的氤氳而煥發(fā)出異樣奪目的光彩。陸游的茶詩正如真茶,古雅清香,有余味,有遠韻,耐人品玩。陸游以獨特的藝術眼光,結合茶的質樸、淳潔、靈動的屬性營造出茶詩的別致一格的美學神韻:以茶禪一體的精神體驗醞釀出茶詩的空靈靜寂之美。

驅除云霧極知難,敢意天公不作慳。

汛掃中庭待明月,攀躋危榭望青山。

取琴理曲茶煙畔,看鶴梳翎竹影間。

不為新晴宜著句,擬將幽事破除閑。

(《秋霧》)

“茶煙”,典出唐代杜牧《題禪院》“今日鬢絲禪榻畔,茶煙輕飏落花風”,本指煎、點茶時出現(xiàn)的氤氳之氣,其所升發(fā)出的是一種只可意會無法言傳的意境,飽含著“茶禪一味”的機鋒和奧秘。佛家講求明心見性、頓悟成佛,茶道也要求人超越感觀的享受達到一種終極體驗,二者都強調人的身心與自然的和諧無間,茶和禪在精神特質上的相通,極易讓詩人在品茶中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 詩人身旁有香茶和仙鶴相伴,周圍的一切都是那么空寂沉靜,開篇的滿腹牢騷轉瞬間便被湮沒于其巾,引領詩人專注于對周遭事物的體驗和感受。他凝望清冷明月和幽幽青山,輕扣琴弦,泠泠琴聲于指間悠悠飄過,打破了沉寂,又仿佛天籟之音。詩人深深陶醉、沉迷于其中,忘卻了世間煩惱,享受著難得的寧靜與愜意,或許所有不適和委屈都會在這禪定似的茶煙中隨風而逝去吧。詩中無一“禪”字,而禪境畢現(xiàn);并沒有刻意營造空靈之美婉境,但“青山”、“茶煙”、“琴”、“鶴”等意象共同渲染出的境界又讓人著實體會到了一種空靈的美感。

小硙落雪花,修綆汲牛乳。幽人作茶供,爽氣生眉宇。

年來不把酒,杯榼委塵土。臥石聽松風,蕭然老桑蘭。

(《幽居即事》)

詩人看著磨茶時紛紛落下的雪花狀的茶屑,從深井里汲取牛乳般的上佳泉水用于烹煮茶葉,悠悠茶香漸漸浮上鼻端,詩翁心中的那份自適和清爽不覺間掛上臉龐,即使年來不飲酒又有何妨?茶是詩人的至愛,它得天地之精華、鐘山川之靈秀,有甘露之芳澤,其秉性清靈不濁。韋應物《喜園中茶生》詩云:“潔性不可污,為飲滌塵煩”。沒有酒的喧囂和放縱,恰如白石藍大、清風明月,高人相對幽靜沉穩(wěn)、味永意遠。飲罷香茗,老詩翁臥于青石之上,四周靜謐清絕,沒有世間的煩雜和躁亂,惟有耳邊簌簌松聲不絕于耳,只是閉目享受神仙般的安逸和超脫,仿佛達到了“天人合一”的極至境界,又像是進入了禪定般的涅槃。詩中動靜結合,虛實相生,把對茶的感觀體會轉化為一種獨特而超脫的內心體驗,營造出空靈靜寂的詩境美。這種意境是詩人寧靜清明的心境觀照大自然的結果,是對生命律動的深刻體會,讓人仰羨又感覺委實遙遠。

槐火初鉆隧,松風自候湯。攜籃苔徑遠,落爪雪芽長。

細啜襟靈爽,微吟齒頰香。歸時更清絕,竹影踏斜陽。

(《北巖采新茶用忘懷錄中法煎飲欣然忘病之未去》)

這首茶詩的藝術表現(xiàn)手法和上首有異曲同工之妙,詩人在山林中用忘懷錄中所記載的方法烹煎剛采摘下的新茶,細細啜飲,齒頰生香,兩腋生風,不覺間如神仙般飄飄然起來。詩人流連忘返,己然進入了無我之境,早己將自己病之未愈的事情拋到了九霄云外,動身返回的時候己是夕陽西下之時了。我們眼中呈現(xiàn)出一幅一名白首詩翁手攜小籃、腳踏竹影翩然而去的畫面,在此情此景的感染下,希翼著能把這種靈動和美好定格成為水恒,水遠鐫刻在畫冊或記憶的長卷上,永不褪色。這首小詩讓讀者擺脫了時間和距離的限制,就像禪家所說的“瞬刻水恒”那樣,把人帶進了空靈、靜寂的意境中,意味深永,耐人咀嚼。

陸游的很多茶詩,在簡淡質樸的語言外殼下,契合著茶禪一體的精神,散發(fā)著神物相通的韻致,浸潤著幽謐的空靈之美。他筆下的空靈與靜寂的美感無跡可求,需要讀者充分調動所有的感觀和想象,更需要用心去仔細品味和感悟。恰似品一杯清茶,可以從中品味平淡真醇,體會人生甘苦,讓我們從這種對美的體驗中去離塵俗,得到一種形上的超脫,這或許也是陸游茶詩的魅力所在吧。

(摘自《吃茶去》雜志;作者:付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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