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 中國普洱茶網(wǎng) 整體品牌升級,更名為「茶友網(wǎng)」

二十元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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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洱茶投資分析:那些十幾二十元的中期茶到底行不行

最近這兩年,在電商平臺中涌現(xiàn)出大量有一定年份的中期茶,這些茶大多誕生于2007年以后,主要集中在2008、2009這兩年,它們當中有很多茶都特別便宜。有的茶一片只要二三十元,于是就有朋友問我:“這些茶該不會是假的吧,這都放了十幾年了,怎么還能賣這么便宜?”

雖說這些茶中間可能會有年份假冒的,但其中大部分都是正品。聽到這里,是不是有些按耐不住了,等我把后面的話講完,你在決定買還是不買。

這又得翻老黃歷了,在那個名山古寨茶都很便宜的年代,那些比較次的毛茶只要兩三元一公斤。那時候,整個市場都在找上了年份的普洱茶,但早期的普洱茶一個是產(chǎn)量少,另一個是大部分茶都被消耗了。鑒于老茶高昂的價格,屯茶就成為了茶商們的基本操作。只不過有人囤茶追求品質,還有人屯茶追求數(shù)量。前者是以質取勝,后者是以量占優(yōu)。雖說后來的市場證明,市場份額并不會根據(jù)倉儲規(guī)模的擴大而增加,但那時候誰考慮這個啊。茶商們都怕錯過了發(fā)家致富的機會,這也使得很多本來不該被采摘的鮮葉被加工成了毛茶,繼而又被壓制成了茶餅。這類茶有多便宜呢,一件茶,你沒看錯就是一件茶。單片357克、42片的規(guī)格,只要三四百元,好多茶商都是幾十件上百件的壓。雖說也都拿出來賣,但大部分產(chǎn)品存了起來——這點從近15年毛茶的產(chǎn)量上面就能得到驗證。

誰都知道一片差不多的普洱茶都要三四百元,這一件茶三四百元,就不要指望對品質有多高的期待了。非要說就是能喝,衛(wèi)生大多合格。但想要從中間喝出些滋味來,就不要指望了。

可能有人覺得這么便宜,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但俗話說的好,花錢不能買罪受。錢雖然少花了,可刁難的卻是自己的嘴巴,何苦由來呢?喝茶雖然不必追求幾千上萬的名山古寨茶,但也不至于喝那最便宜的垃圾茶,好歹喝個百十元的入門級口糧茶,要不然還不如喝白開水呢,您說是不。

文:天火


名壺

  我泡茶煮茶的壺不能說很多,但也不少。

  品茶品味兒,,是淺層次的,也是最直接的感受。其它的,諸如意韻禪味,玄之又玄,可謂眾妙之門,真的難以言說。于我,無論如何超脫,有時還真難以脫俗,譬如在茶壺上。注重茶味,就得分壺,不同的茶,用不同的壺,才能品出不同的味道。同為普洱,生熟紅白,味不同,自然分壺而泡。甚至生普,年份短年份久,一樣要分壺。況且,一個壺泡久了,養(yǎng)熟了,也需換壺,便于收藏。愛壺的人,喜歡到壺市茶店閑逛,流連忘返,遇見入眼的壺,就走不動了,必欲得之而快樂。日久天長,壺自然多了起來。像我,先時還陳列在書柜書前的空處,后來就有了兩個鐵力木多寶閣,上上下下,幾乎都是壺和杯。

  壺,雖多,紫砂的、泥的、陶瓷的、金屬的、玉石的,琳瑯滿目,看來看去,幾乎沒有一把有名的,名壺。按理說,一個喜歡茶壺的人,除了珍藏幾樣壓箱底的好茶,也該有一兩把鎮(zhèn)室的名壺,才不愧茶人之稱,所謂愛茶嗜茶,更名附其實。有人曾開列了一個茶人必須具備的名細,像藏茶十提,作茶詩百首,收藏茶壺若干,其中名壺幾把云云,雖有戲謔嘲諷的味道,但也是實情。無一名壺,何謂茶人。似乎已成行內不成文的約定了。讀《茶人》三部曲作者王旭峰的新作《茶語者》,后邊列專章展示自己家傳和收藏的名壺,洋洋大觀,不無得意,也的確顯得古樸厚重。就是身邊的茶友,開口閉口也喜歡神秘兮兮地說,擁有顧景舟的壺,蔣蓉的壺,從不輕易視人,到底有沒有還真不好說,也許只是個傳說。拿起現(xiàn)用的壺,也自詡,這可是當代某某大師親制的,網(wǎng)上可查。我聽著,笑笑罷了。

  我常想,壺史雖長,但名家制壺,往遠推到明代,也不過幾百年,制壺名家屈指可數(shù),留存下來的更是鳳毛麟角。至于當代所謂的大師,十有八九是自封的,不過有個國家美術師的職稱,便自抬身價,出售的壺已近天價,實際上離茶很遠,已難得一見。名人雖多,愛茶的也不在少數(shù),但品茗過的壺,真正能完好留下的并不多,即便有,大多由后代傳承,視若珍寶,藏之高閣。況且,真正一等一家喻戶曉的名人并不多,聽說過岳飛的名硯孩兒面,魯迅喝剩的普洱茶磚,還真沒聽過有康有為壺,梁啟超用過的杯盞呢。

  說沒有一把名壺也不對,或者說不完全對,我是有一把鳴遠壺,珍藏多年,很少拿出顯擺。但究竟是不是名壺,或者說是不是鳴遠壺,真品,贗品,甚或名家高仿,像張大千的仿古畫,我還真的說不準。所以雖珍藏著,卻一直不敢以名壺自居,更不敢以名壺示人。全當沒有過,可又不是事實。

  這鳴遠壺,或者說名壺,不是家傳的,也不是重金拍下的,所以心虛。有句老話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那的確是個偶然,純屬機緣。說實話,我是愛在古董市場轉游,這習慣也有多年,但從未淘到一把喜歡的壺,更不要說名壺了。沙里淘金本身就難。況且,得之失之全在機緣。那是一個平常的中午,天有些熱,我忙完手頭的工作,穿街入巷,晃游著去小店吃飯。巷口蹲著位外鄉(xiāng)人,面前擺著一把茶壺一件玉如意,壺很別致,一下子吸引了我的目光。是黃色的紫砂,幽光柔和,煙火洗盡,特別是蓋上蓮蓬蹲著的青蛙,生動天趣。我不由地佇步,拿起形賞,翻過壺底,陳鳴遠三個字忽如電光閃石,擊在心上,我仰制住內心的驚喜,隨意地放下,站起,并不顯形于色。賣壺的漢子急了,幾乎帶著哭腔:大哥,買了吧,這可是祖?zhèn)鞯?,雖不值錢,卻有了年份。不是等飯吃,我才不賣呢。我笑笑,知他說假話,是個地道的瞎棒,壺和如意說不上是從哪兒順手牽羊來的,賣幾個零花錢換小酒喝。我問多錢,他伸出一個指頭,我遲疑著,一百?漢子忙說看著給看著給。漢子一把抓過五十元錢,握緊,生怕我返悔。我無心吃飯,裝著散步,淡出漢子的視線,飛也似地逃回辦公室。

  顧不上喘氣,仔細地審視著,考詳著。這的確是一把老壺,民國,清代,明末,還真不好說,但有了年份,即便是仿品,也是出至高手。壺蓋內也有陳鳴遠印戳,是姓名分開的,清晰,規(guī)整,刀工和我書上見過的陳鳴遠印如出一轍,功力深厚。紫砂壺造型風格亦相近,但沒有題款刻字。我還是不敢相信,這就是鳴遠壺。鳴遠壺年代久遠,是除了紫砂壺鼻祖供春壺外,僅至于大彬壺的名壺,流行于清康熙年間,以精美絕倫,頗具盛唐風韻,而名孚中外,當時就有“海外竟求鳴遠碟”之說,價格不菲。存世作品并不多,集中在南京博物館。自然,也難免有散落民間的。清末民國之初,多有高手仿制的,維妙維俏,幾以假亂真,時過境遷,歷經(jīng)歲月戰(zhàn)亂,高仿品存世也愈來愈少,無論從品質還是價值來說,也算名壺了。就是在我收藏的壺中,也是最有名的,即便真是贗品。

  鳴遠壺擺在博古架上,暇時觀賞,確也養(yǎng)眼。把玩之余,經(jīng)不住好奇心的誘惑,名壺泡茶,比之普通壺到底有什么特別之處?有一天,拿開水清洗消毒后,泡了一壺上好的陳年生普,反復品嘗,真還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之處,只是壺體更水潤了,至于茶味,還不如我平常用的普通壺,甚至有其它味道,沒有那么甘醇。況且,雖小心翼翼,卻總有些膽顫心驚,怕失手磕碰,成了殘缺。

  這使我想到在朋友茶店泡茶的事。店是高檔店,自有私房名茶,也藏有一些名壺,多出至當代工藝師之手,雖非天價,也已不菲了,萬二八千是很平常的。泡冰島喝,是一把小西施壺,光潔可愛。尤其是那把泡老班章的石瓢,造型品象色澤,的確少見,可謂一流。但泡時心神不寧,怕偶爾失手,沒一回盡興的,茶味似乎也變味了,食之浮滑苦澀。主人不停半開玩笑地說:“慢點慢點,誰碰了誰賠。怕是有錢也買不到了。”全副身心都在壺上,哪里又得茶趣呢,索然無味。好久沒去茶店了,再去,換了壺,問那把呢,壺蓋碎了??磥?,名壺太名貴了,是用來賞的,并不適合泡茶。

  我的鳴遠壺也束之高閣,先時還擺在博古架上,偶爾觀賞或把玩,后來甘脆放進書柜,省得落滿灰塵,擦拭時也小心翼翼,毫無情趣。時間一長,竟有些遺忘了。偶然茶友問起,我懶洋洋地說,那是贗品,贗品,不值幾文的,隨便搪塞過去。

  之后的歲月,也不是沒有遇見名壺,舊壺也有,雖價格昂貴,真?zhèn)坞y辯,敬而遠之。像吳云根的壺,朱可心的壺,壺友多有收藏,展賞之余,有心讓利于我轉藏,說身為茶人,沒幾把鎮(zhèn)宅之寶還成。我笑笑,一來實力未殆,二來反添負擔,有失茶禪本意。有茶友聳傭我,買幾把當代大師名壺用,不然白白辜負了手中珍藏的好茶。我笑笑,從來不置可否,其實,心里主意已定,即便再便宜,我也不會用。

  我常用的十幾把壺,沒有一把名壺,最有名的一把瓷壺,是香港一園壺,雖有名,也只是著名品牌而已。但那款識光澤是我喜歡的,和其它紫砂壺一樣,多是從專賣店或網(wǎng)上淘來的,出至一般藝人之手,有的壺底有印章,有的沒有,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些壺都是這些默默無聞者用心做的,說不上多么精美,卻頗得天趣,撲實耐用,適宜泡茶喝。況且,使用過一年半載,茶水滲透,手捂氣養(yǎng),自然變得光亮柔和起來,近乎璞玉。

  我想,名,不名,可名,非常名,原本是分別心在作崇。平常心最好,名壺終被名所累,就這個意義而言,還不如一把普通壺,無意有意間,隨意拈花一笑,更得禪茶一味呢。

  【摘自2017年《吃茶去》雜志(總第67期);作者:靜子(山西大同),系山西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著有散文集《鄉(xiāng)村拾遺》《鑲嵌在記憶深處》《品·味》等)】

滇西訪茶四題

怒江,還有一個名字叫茶馬古道

怒江茶馬古道,從始至終都沒有一段平坦。整日為馬幫安全操心的馬哥頭們根本無暇欣賞蒼茫大地、月白風清,他們沿怒江溯流北上,后來被人們用來抒情的無限風光則是令他們膽顫心驚的坎。石門關,有殺氣;石月亮,有血光;秋那桶,仙女與鬼魅共存;老姆登,泥石流行動詭異。

我也無法免俗,到怒江全為一睹怒江的風景。遙遠的怒江在峽谷間默默奔流,而峽谷之上,是生活在這里的少數(shù)民族兄弟,是濃郁的民族風情,是一條已被衰草掩埋的茶馬古道。可以貼近馬幫文化寂寞的铓鑼,聆聽馬哥頭們凄惶的內心。那怕我們之間相距千年。與漢區(qū)某某古道相比,怒江茶馬古道沒有逢山便立的碑文,遇橋就掛的長聯(lián),怒江茶馬古道只有咒符與瑪尼堆,靈蛇與風馬旗,星星一樣冷照,路與路就是不同。說不上具細的起點,是騰越還是緬地,是大理還是六庫,像毛細血管不約而同的匯聚,一條路便把六庫、福貢、丙中落、霧里連接起來,帶進藏地。

而今的怒江茶馬古道,再也聽不到馬幫鈴聲,但怒江茶馬古道還在,還在峽谷上逶迤而行,還在溜索上與惡風較勁。有些路需要仰望,路的頭上不是天空,而是面目猙獰的巖石;有些路需要腑視,近千公里的怒江茶馬古道,實際是一卷茶文化史?,F(xiàn)在,怒江茶馬古道是一鞭舊跡,劃在怒江大山上,有些已經(jīng)模糊,有些已經(jīng)損毀,但它絕對不是被人們遺忘,而是被時間打敗。有些馬哥頭與命運賭了一輩子,最后歸攏到茶馬古邊上的一堆堆墳頭。詩意是后人加上的虛擬光環(huán),作為怒江茶馬古道本身,每一起馬幫的過往從頭至尾都沒有輕松愜意可言,不可預知的災難或許就在路上埋下伏筆。就像怒江遇上堅如磐石的高山調頭另覓出路一樣,怒江茶馬古道不全是貼著懸崖開鑿,有很多處都是溯怒江而飛。溜索是怒江茶馬古道最具風險的路,人馬墜落的悲劇時有發(fā)生。扯開怒江絲綢的面皮,就是一張血盆大口。

進入六庫,才算進入怒江大峽谷,茶馬古道始終不離怒江左右。當我站在霧里村外著名的臨江茶馬古道,這是一種怎樣的相遇呢?茶馬一結合,就演繹出比怒江水長的詩史。當我漫無目的地在老姆登、石月亮、丙中洛、霧里村、秋那桶來去,尋覓著一處處隱蔽到時光深處的舊址,我能拎到手上的只有兩只廢棄的馬掌。普洱茶只在故事里香。大馬幫一站一站地趕,一站就是一個村莊,一處集市,馬幫要吃要住,就有了客棧,有了酒坊,有了交易的市場。就有與馬幫私奔的少女,神漢們?yōu)轳R幫設的道場。

怒江茶馬古道一會兒在怒江左岸,一會兒得到怒江右岸去,它得根據(jù)山形地貌確定開挖,遇上像石門關那樣的絕壁,還只能繞過江去,這一繞就得過溜索了。把自己往藤條或竹繩上一掛,開溜,要到眼睛睜開落到對岸,才知自己還活著??蓱z的馬匹讓它馱多重都行,可要把它捆綁著押上溜索,它會使出全部力氣掙扎,發(fā)出類似于臨死前的嘶叫。怒江上的溜索還在,國家投資了那么多橋梁后,溜索更多的時候只作為當?shù)厝说囊环N旅游創(chuàng)收手段。與此相仿的是,那些歇馬的山莊早已褪去了浮華,再也不能在熱鬧的客棧邂逅汗水涔涔的馬哥頭了。

現(xiàn)在,怒江茶馬古道雖已棄置得如同一根七段八接的繩子,但仍舊緊貼在怒江岸上的絕壁中。很難想象,幾百年間的馬幫就是從這條線上穿行的。茶馬古道沿途的小小村落,已沒有人在唱趕馬調了,能夠聽到的是天籟般的歌聲。丙中洛、霧里村、秋那桶、老姆登的基督教堂,都有多聲部無伴奏合唱。野草飛舞,那些斑駁的馬蹄漸漸在時光的浸淫中失散,我敢說落滿冥紙與香灰的祭祀處,仍然有游走的靈魂。丙中洛到西藏察瓦龍鄉(xiāng)全長70多公里的路哪處沒有險情啊!從霧里村出發(fā)到秋那桶1公里多的臨江古棧道處處觸目驚心,幾乎每年都有人馬墜落的悲劇。年關節(jié)日,這些險惡的路段都會升起祭祀的炊煙,馬哥頭的后人們,仍然把怒江茶馬古道當作活著的記憶。

我想象得到的是怒江茶馬古道的寂寞,卻想不到一條廢棄的茶馬古道,仍然可領略其艱險。從貢山縣到丙中洛,差不多提著心在走,每每遇車,汗便會從手心滲透,想想當年大馬幫你來我往之間該有多少驚世駭俗的故事,就知道怒江茶馬古道上的馬哥頭們,每次出行都是一次與自己命運的博弈與絕斗。因此,我覺得今人無論以什么角度切入怒江茶馬古道,都不應當帶著獵獲的眼光,而應當以匍匐的姿態(tài),向那些行已走遠的馬幫揖讓以禮。當然,一條怒江茶馬古道也不是大馬幫專線,潛逃的宦官,越獄的刑犯,私奔的男女,短斤少兩的販夫,都是古道一千多年間的過往。

怒江第一灣就在貢山縣城到丙中洛的路上,怒江被山一擋,就只有回過頭去。怒江隨便一轉身,就給世人留下驚嘆。那么橫蠻的江水,居然懂得該低頭處就低頭,當轉身時得轉身。丙中洛不過是一多民族聚居的小鎮(zhèn),因為一條茶馬古道,使得它暈染著千年的茶香。怒族、獨龍族、傈僳族、藏族等多個少數(shù)民族,他們過著世外桃園般的生活,仿佛他們就是為一條茶馬古道而生的。吃的喝的都源于馬幫,那些現(xiàn)在已是客棧老板的輕年后生,其實有很多是馬哥頭的后代。南來北往,一路辛苦,有些馬哥頭不愿再走下去,油畫般的丙中洛就是他們眼中的天堂,真正留下他們的,不是林立的教堂,多情的鍋莊,而是這里織布帛釀美酒的女人。

走出丙中洛,茶馬古道直插江底,陡然間,迎面數(shù)百米高的絕壁刀削斧劈般地拔地而起,猶如石門轟然屹立,緊鎖一怒沖天的江水。關隘,擋住了什么,又讓什么洞開?石門關將怒江大峽谷最后的20公里與外界相隔,只留下一條崎嶇的茶馬古道與外界相連。石門關外,車水馬龍,市場喧嚷,石門關內,寧靜嫣然,恍若隔世。這里除了偶爾傳來的馱鈴聲在峽谷回應,最多的身影是那些結伴而行的年輕男女了。這些從喧囂的城市中抽身出來的年輕人,懷著對茶馬古道的向往,以步行者的方式去感受茶馬古道的生命力。只是他們無法與大馬幫重逢了,幸運的話會邂逅一位能講茶馬古道的老人,那只土茶罐里還能倒出許多故事。

雨季,怒江茶馬古道常讓人沮喪的不是泥石流,而是聞風而動的旱螞蟥。它們穿過馬蹄厚厚的角質,徑自朝有血的地方下口。可憐的馬匹只能硬著頭皮前行。同樣,在馬哥頭感覺有異物叮咬時,旱螞蟥已經(jīng)在腳踝上飽餐多時了。當那些毫無溫度的長夜來臨,馬哥頭腰間的長刀不全是用來護身,生活中總有兒女情長的羈絆需要快刀了斷。每個馬哥頭都有自己的必殺技,祖?zhèn)鞯奶幏?,能讓患病的馬迎風而立,但災難往往在路上橫刀立馬,讓他們躲閃不及。馬幫馱著錦絲綢緞,粗鹽綿紗,當然也會有紫檀雕花木箱,押上身家性命的銀錠,但馬哥頭們的生活很少因為大馬幫富裕起來。他們能得到的只是商號老板的一點賞銀,而這些錢的一部分要交給媳婦,銀子好啊,可以置地購屋,養(yǎng)家活口;一部分留在身邊,留在身邊的這部份又會變成手鐲或新衣,悄悄塞到相好的手上。嫁女莫嫁趕馬哥,如果你愛聽馬哥頭哄得下樹上小鳥的好聽話,就會把自己逼得枯木成槁,一輩子受盡牽掛的折騰。

石門關有現(xiàn)代人造的亭子,符合人們坐下來觀山賞水的習慣。我暗暗慶幸自己憑著勇氣從外面的世界莽莽撞撞地涉足,我原來所知道的茶馬古道的歷史真的很少。我知道風景意義上的丙中洛,但不清楚位于云南省怒江州貢山獨龍族怒族自治縣北部滇藏交界、怒江大峽谷深處的丙中洛鄉(xiāng)是云南著名的茶馬古道的主要交通樞紐和集散地。我知道怒江茶馬古道的兇險,但不清楚每個趕馬人內心的悲傷。丙中洛生活著的獨龍族人都有“打茶”的習慣。獨龍族不種茶,多購買磚茶,煮沸后就飯食而飲。打茶常用來招待客人。打茶的工具,是一個長約70公分,口徑約10公分的竹筒,內置一個上下活動長約90公分的帶竹柄木塞。筒中放進少許鹽和熟的動植物油脂,如豬油、肥肉丁、雞油、核桃油或酥油等,以及加放上一些有香味的蘇麻籽,也有加入調好的雞蛋,再將煮好的茶水倒入,然后手握竹柄木塞,上下反復打茶,再倒出飲用。其實,怒江茶馬古道途經(jīng)的村莊,都有茶香氤氳,都有人在淺啜或慢飲,而丙中洛是不種茶的,每一片茶葉,都來得艱難。如果能喝上馬哥頭們遺落的古茶,定會是一件令人心潮澎湃的事。一盞古茶隨遇而安,而我始終離不開真真假假的浮華。

路越來越窄,我走得很慢。我貪婪地獵取著這里的清涼與綠,走走停停。其間遇到一對年輕的上海夫妻,兩人已經(jīng)是第二次來怒江大峽谷了,讓他們戀戀不舍的不是峻嶺的險,怒水的橫,而是茶馬古道上那些一輩子也聽不完的故事。是的,在這條茶馬古道上,多少悲劇皆因為生活,男人們不得不離開妻兒,一去就可能無回?!翱巢衲晨喔鹛伲朽锬o趕馬人”,為什么呢?“他三十晚上討媳婦,初一初二就出門”。更慘的是,有些人會在半路遇上劫匪,人去財空,有些人雖然歷盡艱辛回來了,卻只落得“妻子抱兒門邊站,低下頭來淚盈眶;順手接兒抱在懷,兒不識父哇哇嚷”。長年奔走其間的馬哥頭有無盡的委屈,他們只能訴與一棵樹,一塊石頭,一個溪流。

過了朝紅橋,是另一個天地。這是傳說中仙女居住的秋那桶。有人看到它干凈的村舍,神仙放牧的云霧老留戀在后山的腰際。我卻有種淡淡的落寞,這是怒江茶馬古道衍生的村莊,采訪了一整天,仍然找不到懂茶馬古道來龍去脈的人。是的,知道茶馬古道是怎樣一回事的人一個個走了,年輕的后生們忙碌于生活,他們運進鋼材水泥,在推掉自家老屋的時候,同時把茶馬文化的一點點痕跡悄悄堙埋到足夠讓人遺忘的角落。當然,我也無權詰問,對于怒江茶馬古道,我也只是過客,交八十元門票,閑看或獵奇。

茶馬古道旁散落著怒族民居,從屋頂?shù)綁Χ际菢洹R婚g屋子立起來,可以想有多少樹要倒下去。這是深秋,差不多所有老樹都赤身裸體了,枝杈托舉著一只只鳥巢,似是有雪要來,風刮得人滿臉生疼。老牛微閉雙眼,總也有那么多往事讓它們嘴嚼與回憶。山羊在陡峭的懸崖小跑,后面是怪聲古氣的大風。見陌生人,無所事事的狗見怪不怪,總是跟在你身后很長一段路。雞的翅膀很硬,突然便會從原地起飛。小賣部里是些瓶裝灑,空酒瓶堆在店外,一些年輕人蹲在地上,圍著半瓶老白干劃拳。幾個釀酒的婦女邊聊邊喝,見我舉起相機,她們說喝了酒再拍。我只好接過笨重的土碗,象征性地品了點,濃烈的酒香讓我真想一飲而盡。我還得趕路。抬頭,是山巔的皚皚冰峰,深褐色的木頭房,默立在需要仰望的山巔。

入住在秋那桶一客棧,與老板聊天,一壺老茶又將我們引向茶馬古道的話題。老板告訴我,在石門關一線的茶馬古道,常有馬匹墜到怒江,像一片葉子,怒江瞬間就把它吞噬。有些馬哥頭怕回去交不了差,干脆就不回去了,或異地入贅,或浪跡他鄉(xiāng),馬哥頭們都是苦命的人,有時真的不值一匹騾馬的錢。怒江茶馬古道的故事大同小異,馬哥頭們的心酸各不相同。老板不是本地人,原本在成都上班,拿中層管理員工資,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不想,一次怒江之行,他就決定把自己留在怒江了。他喜歡的茶馬古道已被歲月折騰得面目全非,但因為普洱茶的浸漬,馬幫文化的滲透,一條茶馬古道依舊及地芬芳,有他想要的意味。這一晚,老板親自下廚做馬哥頭菜,大塊的肉,大得有點夸張,但味道特殊,吃起來不膩。大碗的酒,以回憶佐餐,喝下去居然不醉。酒足飯飽,他這才取出一些茶葉黃片,觸水便暗香浮動。

怒江茶馬古道終是被好心人搬上網(wǎng)絡、電視等媒介,招惹著那些生活在都市叢林里的人,他們以徒步的方式重走,與怒江茶馬古道相見。一位馬哥頭的后代,現(xiàn)已是拉薩某集團公司懂事長的楊某,同樣出現(xiàn)在怒江茶馬古道霧里村到秋那桶一段上,他整整呆了半個月,重走,讓他感慨萬千,秋那桶人并不富裕的生活,讓他五味雜陳,這里的人還只能盯著山上那已經(jīng)越來越少的樹過日子,車路通了,山也光了,這是一件痛心的事。回到拉薩后,他做出決定,給秋那桶與霧里村人一個承諾,所有考上大學的孩子學費均由他自己埋單。怒江的貧窮還是教育問題。那些進風漏雨的校舍是少了,但孩子們身上的單衣,又引起他的關注。

怒江山高,感恩水長。

虎街茶香

我喜歡茶。云南南澗縣境內無量山間的虎街,給我的,就是一抹沁入肺腑的茶香。

過一條叫李仙江的小河,沿著時間的深度往歷史趕,我知道一個未知在等我。無量山有許多未知,虎街算是值得考究的一個。轉過爬著油茶與小麥的山巒,眼前景相為實讓我心里一亮,門高大堅實,有幾分霸氣,一副對聯(lián)是后人繼往開來性質的總結,這就是虎街的現(xiàn)代版的臉面。馱沙的馬匹瞌睡得老是低著頭,沙石是車輛運到此門前卸下的,交由馬一馱一馱往小街運,我知道虎街又有人把那些古舊的建筑推翻了,跟著沙石料進去的是鋼筋水泥,電器沙發(fā)。更多的老屋還在,瓦草衰敗,瓦花倒還耐寒,大冬天的,倒也開得放肆。墻上畫滿了老虎,虎虎生威,都沒有惡相。墻裙下是散亂的石塊,不知是被人從屋頂拿下,還是要上得屋頂去。走兩百米,小街腰突然一凹,像是兜住什么,這時才發(fā)現(xiàn)有更老的房子,脊梁凹著,像腰椎間盤突出的老人,整天縮著腰身。同樣是衰草,漫過瓦貓、脊獸,而門楣的對聯(lián)紅得耀眼。街邊做著十字繡的年輕小媳婦,五色線突擊一個主題,很快就有了鳥羽斑瀾與桃花的歡顏,有了瀾滄江的藍與無量山上的杜娟。針頭一定挑著離別的故事,線尾一定注著留守的憂傷。甩撲克的老頭子們手不離水煙筒,而那些七老八十的奶奶,同樣在穿針引線,納著鞋底。

老井在右,晃蕩過一輪圓月,浸泡過一池星星,而今只有苔鮮與雜草,水也會瘦身,再瘦就只有一池塵灰了。這井屬于飲馬使用,還有專供人飲用的井,虎街的古井很多,浴腳井,臥虎井,與井水一同干掉的當然還有一井一井的蛙聲。古井不論多古,都能讓一條茶馬古道生動起來。拴馬的樁還在,在黑糊糊的墻壁,還掛著那串頭鈴。頭鈴是給那匹棗紅馬掛的,頭鈴有避邪與警示功用,兩隊馬幫如果窄路相逢,就麻煩了,因此,除了趕馬人手里懶懶散散敲響的鑼,就是頭騾勃子上懸掛的大鈴可以提示對方讓道。鈴聲已經(jīng)生銹,故事也已結尾。順著小巷側身進去,據(jù)說是一馬哥頭后代家。窗花生動,主人不在,一切托付給小狗值守,堂屋外面的走廊,最醒眼的是兩把癱瘓的騎子,不是腳瘸就是手殘,顯然騎子的主人好久沒有落座。飲馬井上邊是人飲水井,我輕拍,水還能晃動,跟著水晃動的是經(jīng)過樹枝篩選的陽光。廂房沒關門,是一具好久沒用的灶臺,鍋瓢碗盞順著依廚柜羅列,一口閑置的大鐵鍋,像一個黑洞,也許就是它煮過馬幫的伙食。冷不防小貓從灶窩洞里躥出,兩眼被鍋影擦得烏黑,睡不飽一樣的叫兩聲,躍過窗往屋頂走去。

更多的沿街建筑,都以鋼筋為骨,水泥的肉身,怎么臨摹都無法顯老。有些東西要讓它舊下去,舊的值得人們探究;有些東西卻要讓它新起來,新的值錢。人們喜歡住洋房,防鼠防潮還防盜,可是從打造虎街旅游的角度,又巴不愿自己的房子有古舊的影子,于是匠氣十足的老虎爬上了門頭或女兒墻,努力使這樣的鋼筋水泥建筑顯得蒼老些。電線橫過小街頭頂,水管跑滿每一條路,處理好這些,得花錢,打造旅游景點,沒錢不行。老樹,無人說得出它的生辰,但始終得到人們的敬仰,節(jié)日有人焚香燃燭,據(jù)說這樹還有許多干兒女呢。一條虎街歸落在一個博物館里,從以物易物交易到光緒年間的銅板,都有分門別類的展覽。發(fā)黃的鍥約,記載著土地田畝的易與。有老水井、虎文化飾物、馬燈、風柜、苦蕎種子,有變成煙塵的普洱茶、經(jīng)不起烹煮的茶罐、稱金量銀的計量器具。有鍍金的馬鞍,被銹吃鈍的馬掌刀,有量酒用的觚與尊,稱米用的升與斗,煮茶用的茶甌與茶碾。一封休書,已不知因何落墨,總是在一豆油燈下制造出來,讓那個早早過門的新娘不得不被掃地出門。

修書一封鴻雁傳,昨日思戀今決斷;

勞燕分飛,曾比翼漸成倦,

休書一紙潦草亂,筆鋒落處透心酸;

曲終人散,空余音繞梁懸……

博物館雖小,卻保留著茶馬古道文化的遺骸種種,到虎街,任憑導游一張嘴就是虎街的前世今生,但不去博物館看看,還真會抱憾。因為在虎街人家,哪怕他就是馬哥頭的后代,尋找一只馬掌有時比尋找一只落單的馬難。落單的馬或失前蹄,或著寒受涼帶病,留在了茶馬古道邊,生死由命來定,最后這些要死的馬還是被善心的人牽回家里,給它上好的草料,請獸醫(yī)給它診治,最后體面地死去。馬掌是馬幫的鞋子,那長長的路途,馬就是穿著這環(huán)形的鐵鞋走完的,因此,能把一條茶馬古道攥在手心,只有一只馬掌能遂你這個愿望。掌釘把馬掌鉚在馬的腳上,才能讓馬在遙迢的路途中負重而行。

虎街有遠方,那是“夷方地”,是三臺哨,是永安橋,是緬北,是生與死?;⒔钟衼砩?,那是明清時期的“文虎鎮(zhèn)”,那是民國時期的“蒙樂鎮(zhèn)”?;⒔质且妥濉澳富v法”的發(fā)源地,“母虎歷法”石碑豎在古鎮(zhèn)東北角一座土主廟里。每一位路過虎街的人,都會自覺不自覺地行注目禮。蒙樂古鎮(zhèn)的輝煌時期是在清朝末期,它曾是蒙化(舊時巍山)南方重要的三鎮(zhèn)之一,與南澗、公郎齊名。這個有300多年歷史的村莊,曾是滇藏茶馬古道上的一個重要村莊,從普洱茶的主要產(chǎn)地普洱等地運茶的馬幫經(jīng)過這里后,奔赴南澗、大理、麗江等地。它挽留了許多大馬幫,在此小憩,也送走了許多依依不舍的走卒販夫,商人與客官。掐算的人,算不準這批馬幫會在哪個山口遇上劫,馬哥頭又會在哪個村莊丟開馬幫與美人私奔,更算不準山腳下會延伸起寬展平坦的柏油路。

虎街頭有一井,清得讓人羨慕。亭子顯然是后人蓋的,據(jù)說有五百年歷史,過去井水常常滿溢出來,形成一條溝,人們便在那里搗衣洗菜什么的,現(xiàn)在是路,只有再大的雨水都無法壓下去的灰塵。我看見一位舀水的少女,正在對自己水中的倒影出神。我知道那水一定有一部份是用來泡茶的。

茶香,是虎街留給我最深的恍惚。

生活在烏木龍的俐侎人不用考慮合約、月供、物價指數(shù)等一系列讓現(xiàn)代人心痛的數(shù)字,因此,他們有足夠的時間交給一碗茶。俐侎人賦予茶太多的神話,茶就是俐侎人敬仰的神祗。

俐侎山寨山高坡陡,有些方根本無法種出糧食,栽培果疏,恰好可以栽種茶樹。茶是這個世界上多個民族都必須舉敬的祭品,神也口渴,也想品飲凡間的香茶,可以飲出新歡,沖淡舊恨。有人離開,須帶一些茶,采自烏木龍云遮霧纏的群山。只有茶,才能讓離家的俐侎人鄉(xiāng)思還陽。有些人歸來,又是一罐茶,沖淡了路途的顛沛。有茶的生活,都會在時間的安排下,變得有味。茶杯,就是俐侎人的熙來攘去。

茶是好東西,中國五千年的文化,抹不掉茶的影響,瀝不盡茶的水滴,但到了現(xiàn)代,使茶葉也免不了受到化肥和農(nóng)藥的侵害。在烏木龍,俐侎人知道提高茶葉產(chǎn)量意味著什么,但他們不會為一己之利損壞消費者的利益,更重要的是,他們相信,茶葉作為神性的飲品,在茶葉上做手腳,就會得到不好的果報。

每年開春后的農(nóng)歷二月初十五,俐侎人都要到古茶樹下舉行祭祀儀式。祭祀的前一天,族長就要帶著村里年輕的男性到古茶樹前搭架子,點下三炷香,再讓朵希稟告茶神,讓它知道村里人要來敬他。第二天,全村男人們都要齊刷刷地聚在古茶樹前,聽從朵希的安排,開始隆重的祭茶活動。祭祀共分三個步驟:領牲,回熟,散福。領牲:在古茶樹前上好香火,獻上米、酒、茶等物,由朵希祈禱。祈禱的內容包羅萬象,莊稼、牲蓄、家運、婚姻、財氣等。朵希邊祈禱邊問眾人,你們還有什么要說。眾人還會根據(jù)自己家里遇上到難題提一些要求,請朵希一一向茶神禱告。接下來,族長就會安排將牽到一旁的牛羊豬殺死,以表示給茶神敬上生靈,使茶神領受人間煙火和人類對其感激。之后,朵希端著一碗清水,繞著茶祖一邊潑一邊念祭詞。

茶神呀茶神,

你救過我們的祖先。

你讓我們俐侎繁衍下來,

我們感激不盡。

今天我們又來給你燒香,

這山是你的山這河是你的河,

你要永遠地住在這里,

保佑我們俐侎人家家平安人人安康,

保佑我們俐侎子孫興旺……

回熟:將煮熟的三牲、飯菜、加上茶、酒一道送到古茶樹下敬獻,昭示茶神用膳,感受人間真情。散福:即參加祭祀茶神活動的每一個人都將在古茶樹下用膳。隨著時代的發(fā)展,祭祀茶神的活動已由原來的大集體統(tǒng)一開展,化解成一家一戶祭祀。“三牲”也已由原來的牛羊豬改變成雞。祭祀的時間也不再統(tǒng)一。

泥制的茶罐就一直陪伴著俐侎人生產(chǎn)生活,每家火塘邊都蹲著一二只小茶罐,上釉的土盅。好在茶不嫌土,土可以保真茶的香息。后來,他們發(fā)現(xiàn)竹子有許多優(yōu)點,于是在他們的茶藝演變過程中所用器具基本上都是就地取材,以當?shù)氐囊环N香竹制成的竹筒做為烤茶的器具,用這種竹筒烤出來的茶葉既吸收了竹子的香氣,又保留了茶葉原有的清香。生活在雪山腳下的俐侎人特別偏愛雪山水,除了一日三餐,清寒凜冽的雪山水還是他們沖泡雷響茶的唯一用水。俐侎人不懂水與茶的關系,他們只知道雪山上流下的水有一種天然的甜,用來泡茶很是好喝。直到茶文化發(fā)展到講究水與茶的特殊關系時,人們才發(fā)現(xiàn),聰明的俐侎人早就對這方面的知識了如指掌。

俐侎人采茶制作的方式與其它民族有所不同,當茶芽發(fā)到五寸左右的時候,他們才開采,采五葉,用于制作把把茶。把把茶的好處是,不浪費大自然恩賜給人的茶芽,把它采完全,采干凈。通過烘炒揉捻,手工制作成條形,再拿到陽光下晾曬,這就是有名的把把茶。待茶干后,一把一把地扎起來,拿到街上出售,既美觀又好放置,最重要的是泡出來的湯色純正,茶香醇厚。一般散茶每公斤二十元,那把把茶每公斤肯定不止四十元。

說到竹筒雷響茶,在各種茶文化中顯得很獨特,在滇西乃至整個云南,都有很響的名聲。很多到烏木龍的游人,都要親自泡一次竹筒雷響茶,才仿佛嘗到烏木龍的千般滋味。竹筒雷響茶一共有八道工序:溫水,破竹,打茶,洗具,雷響,苦渡,敬茶,收具。

溫水:選擇山間清泉,讓其澄澈,再倒入土罐里文火慢煨,有條件的人家會用銅壺。燒水用柴也很講究,柴要干透才不會散發(fā)異味,最好用麻櫟炭火。所謂的溫水,不是還沒有燒沸的水,而是慢火燒沸的水。這一點看,俐侎人的溫水與明代許次紓《茶疏》中“水一入銚,便需急煮”有悖。但我更趨同俐侎人的溫水,喝茶本來就是很慢生活的事情,又何必心急火燎地將水燒得暴漲呢?俐侎人泡茶的水講究砍頭去尾,剛倒出的水有浮沫揚塵,最后的水有鍋灰殘質。破竹:竹子是與茶有緣的幾種屈指可數(shù)的材質之一。竹葉早就有入茶的悠久歷史。竹作為禾本科植物,中間的節(jié)就是盛放茶葉的最好器具。竹有淡淡香,沒有掠奪性,不會驅逐茶的香息,用竹烤茶,就會把竹內的葉綠素、氨基酸、微量元素附加到茶葉中去。

竹筒用烏木龍滿山龍竹,取節(jié)與節(jié)之間部分,在三分之一處破開,放適量茶再合攏,就可以打茶了。新鮮的龍竹耐火烤,能將火的溫熱慢慢傳導給茶葉,而不致于燒焦變糊。打茶有幾分傳奇色彩。古時候俐侎人周遭常有野獸出沒,傷人的事不時發(fā)生。用棒槌敲打竹筒會發(fā)出清脆的聲音,讓野獸不敢近身。另一種用意是,在烏木龍大山里生活的俐侎人實在寂寥,有節(jié)奏的敲打就像快板,可以愉悅內心。打茶一般有家中長老完成,老人除了手不停,嘴也不停,祈禱茶神護佑,表達感恩之心,俐侎人的古調就有這方面的內容。洗具:俐侎人的竹筒打茶,茶杯基本上用竹節(jié)制作,既可以延續(xù)竹筒打茶的清芬,還可以添上一份拙雅。竹杯需要清洗,一要用火灰擦拭,打磨去竹內壁的雜質;二要用開水凈杯。每次喝完茶,記得把茶漬洗凈,即便這樣,再次使用竹杯的時候,洗具的每道工序都不能省。茶污容易在竹杯中沉積、浸漬,會影響觀瞻,用米醋加熱浸泡一晝夜,完全可以清洗干凈。雷響:溫水與打茶幾近同步,這樣水才不會“落氣”。

“落氣”的水泡不出響聲如雷的竹筒雷響茶。再說“落氣”的水復又加熱,就成俐侎人常說的“鍋粑水”了?!板侓嗡币呀?jīng)完全沒有山泉水的回甘,是不能作烹茶之用的。茶香泛起,打茶的人會一邊觀察茶葉顏色的變化,一邊注視著水的開沸情況,熟練的打茶者應該把水開與茶香的統(tǒng)一到一個節(jié)點上,這樣當水沖入茶里,才有幾起幾落的雷動聲響。茶汁的響動如雷,謂之雷響茶。水與茶隨便那個環(huán)節(jié)操作不當,都會讓水遇上茶時暗然無聲,那就成“啞巴茶”,打茶人會覺得臉面無光,更懸的說法是,打茶人這一年的運氣不佳。

苦渡:剛烹出來的竹筒雷響茶,不能馬上倒入杯中,要等一刻鐘,讓起伏不已的茶湯漸漸沉淀下來,這樣,茶的苦澀便會浸潤在竹的清香里得以祛除,謂之苦渡。敬茶:就是中國茶文化傳統(tǒng)意義上的分茶,所不同的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分茶是表現(xiàn)力豐富的茶藝,衍生出茶百戲、湯戲或茶戲的幾多場大雅茶俗。是表現(xiàn),展示,更是表演,而俐侎人的敬茶,也叫散福,就是將烹制好的竹筒雷響茶分送給人。人在享用之前,得先分給諸神,包括天地,然后才能端起茶杯。收具:故名思議就是茶宴完畢之后收拾茶具的過程。

這個過程也特別重要,俐侎人強調的是茶具放置的地方一定不能隨意挪動,有些人家甚至將茶具放在了與祖先神靈左右。收具時依次對茶具進行清洗,再逐一安放,如有損壞的茶具,也不能隨意丟掉,會找適當?shù)奈恢脭R置著。俐米人喜歡交朋友,打茶是交友的平臺,客來了,主人再忙都得歇下手里的活,燒火打茶,這一打就迎來更多的鄰里,于是只要誰家打茶,誰家就像辦喜事一般。

打茶又分為六個步驟。即:置、打、翻、磨、抖、聞。置就是取適量茶葉裝于竹筒內,其數(shù)量的多少決定著泡制出的茶香濃淡,多則濃,少則淡,全憑打茶師豐富的經(jīng)驗;打,即使烘烤的茶葉解塊分散,均勻受熱;翻,能調適筒內的溫度,并使茶葉充分、均勻的吸收竹子的特有清香;磨,能提升茶葉條索及外觀色澤;抖,再次使茶葉均勻受熱;聞,是打茶過程中非常關鍵的一道工序,打茶師據(jù)此來感受茶葉的烘烤程度,決定烘烤的時間和火候。六個步驟缺一不可,每一個步驟都得注意輕重緩急,這樣打出的茶才會讓客人贊不絕口。對于俐侎阿幽而言,則顯現(xiàn)出一種生活的本領。十三歲的阿幽就得學會打茶,就像十三歲的阿朵需要學繡花鞋一樣,娶妻生子還是生老病死,竹筒雷響茶是不可或缺的禮俗。

雷響是俐侎人茶藝中最有意思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也是竹筒雷響茶名的由來。與漢族的“百抖茶”有異曲同工之妙。相傳在很久以前,俐侎山寨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叫厝萊,如果有人為厝萊老人打出的茶葉注入漲水,并且發(fā)出象驚雷一樣的響聲,那么誰家來年就會牛羊興旺,五谷豐登,聲音越大,兆頭越好。俐侎山寨里有一個傳統(tǒng)的習俗,就是要把第一碗茶敬給最尊貴的客人。俐侎人竹筒雷響茶,香而不焦,回味悠長,包含著俐侎人濃濃的情誼,深深的祝福。

茶在烏木龍俐侎人中,除了充當解渴的飲品,還是一道道美食。逢年過節(jié),在俐侎大酒大肉的餐桌上,會出現(xiàn)一道涼拌茶。將茶葉的一芽二葉采下洗凈,放到一個容器內,然后捎作揉捻,放入清潔的盤中,加入檸檬汁,辣椒油,食鹽,醬油味清等佐料,拌勻即可食。涼拌茶葉清新可口,兼有涼血消炎功用。另外,俐侎人烹調的茶葉雞也很有特點。將土雞湯褪干凈,將洗凈的茶葉放入開水中泡一下,除苦澀后放入雞內腹,加鹽辣椒草果葫椒等佐料,腌制三十分鐘后縫好雞腹,整只雞煮熟即可食用。

黃衣阿佤人的茶文化

當年種植黃棉花的山坡,茶樹一駐足就是幾百年光景。那天問李光兵知不知道茶樹大概壽限,她說她十九歲嫁到黃佤大寨,那些茶就都這么粗了,她用手比著樹粗的形態(tài),那茶樹似乎不見長粗。那些古茶依舊青春,李光兵卻已當了好幾年祖母。

采茶的黃衣阿佤女子走進老茶園,她們有個習慣,開采之前先得唱首茶歌,除了感恩祖先留下的茶樹,還有欣喜的意思在里面,今年茶價低迷,要是幾年前,背個小竹籃,就可以換一輛摩托車回來。接連幾場雨,茶芽長十分贏弱,李光兵掐了一芽放在掌心,對我說不施農(nóng)藥化肥的茶就是這個樣子。我相信樸實的黃衣阿佤人,一定會按著湯佳茶廠給出的采摘標準與管理規(guī)范把那些老茶樹當自己的孩子伺候,公司的產(chǎn)品這才能踏進了歐盟有些高的門檻。當然黃衣阿佤也犯過錯,茶價很好的2007年,為提高產(chǎn)量,在“低改高”政策鼓動下,他們竟將好幾百年的古茶樹給砍掉了,現(xiàn)在留下來古茶樹已經(jīng)不多。好在他們似是覺悟到了什么,幾十年的堅持著走無污染無公害之路,所以這里的每一片茶葉不說讓你喝得返魂,也是回甘無限。

指尖說過,“人類意識的覺醒源于對一片葉子的需求,如驚雷震蕩,葉子喚起了人類蒙蔽已久的羞恥心”。而神農(nóng)在地球上存活了億萬年的樹葉里,終是嘗出一片葉子,適合人類品飲,這就是茶葉。這些住在山上的黃衣阿佤,就這樣與一棵茶有了千年的依戀。茶葉作為黃衣阿佤人最喜愛的飲料,在漫長的歷史發(fā)展過程中融入到了佤文化中,逐漸產(chǎn)生了一些茶俗、茶禮,演化形成了佤族特有的民族茶藝。

黃衣阿佤的燒茶也叫“枉臘”,它的制作方法特別,連喝法也很別致。泡茶用水從山上取來,一定是沒有污染的清泉,之后用茶壺將水煮開,選一塊清潔的薄鐵板,上面放適量茶葉,拿到燒水的火塘邊烘烤。鐵板導熱快,需要有手上功夫,才能在滾燙的鐵板上將烤茶成色拿捏到位。輕輕抖動鐵板,讓茶在沒有伴湊中高蹈,騰空與落下之間茶葉受熱均勻,不糊不焦。待茶葉發(fā)出清香,葉色轉黃,這時茶就烤好了,此刻將茶葉傾入開水壺中煮。約3分鐘后,便可將茶置入茶碗飲用了。在黃衣阿佤的習俗中如果燒茶是用來敬客的,通常得由黃衣阿佤少女奉茶敬客,待客人接茶后,主人方才開始喝茶。而敬茶的少女立于一側,不全是對你尊重,還有對茶珍視與戀念。

擂茶是黃衣阿佤一種古老的飲茶方法,即在茶葉中加入姜、鹽放在土罐內共煮食用。這已經(jīng)跨越了茶飲本身的功用了,作為引子的姜與鹽,把原本的茶飲無形之中增加了除濕驅風,止痢平喘的功用。黃衣阿佤最喜歡喝的還是苦茶,那種古茶喝過之后你不用再喝什么,苦澀之后的回甘把苦茶的曼妙之處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把大葉綠茶用鍋烤成黃色、烤出香味,再放入底大口小的小陶缸里,約七成滿,然后注人清水,用炭火煎熬。第一次注入的水煎熬干后,再加入清水。大致煎熬到只剩一半水時,即可飲用。這種茶味釅而苦,故稱苦茶。黃衣阿佤不論男女,都喜歡喝苦茶,就連給剛出生的嬰兒開葷,父母也都會沾一小點苦茶水,給嬰兒吮吸。

在黃衣阿佤人的餐桌,涼拌茶是很常見的一道涼菜,它常出現(xiàn)在各種婚喪嫁聚的宴席,雖然算是小菜,卻很逗食者的胃口。將剛采收來的鮮嫩茶葉揉軟搓細,放在大碗中加入泉水,隨即投入大蒜、辣椒、鹽巴、味精等配料拌勻,便成為黃衣阿佤人喜愛的涼拌茶了。茶葉入饗不是今日發(fā)明,黃衣阿佤祖上都羅列了這些有茶參與的菜單。我想一定是看中茶葉解脂降膩的功能吧。

黃衣阿佤人對茶的眷戀,差不多把它推上了神壇。每年都有關于古茶的祭祀活動,一方面感恩神賜尤物,一方面重溫茶的好處。當然,黃佤大寨的茶葉的醇香與回甘為人所津津樂道,一是茶園所處位置沒有污染,二是茶農(nóng)不濫施農(nóng)藥化肥。

黃衣阿佤人熱情好客,只要客人來到家里,再忙,男主人都會歇下手中的活,燒火煮茶,給客人敬上一杯香茶,然后才敬上水酒。由于佤族人民對飲茶的喜愛,婚禮中以茶為禮的風俗也在當?shù)亓鱾髦两?。訂婚時,男方要向女方送三次訂婚禮,第一次送禮時,里邊就得有茶葉;等到婚期確定,送結婚禮時,禮品中一定要有茶葉;到了舉行婚禮的時候,來喝喜酒的人,他們送的禮品中也需要有一包茶葉。

而舉行喪事時,很多人家都會將茶葉作為祭品,來表達對已故親人的哀思。


文、圖:許文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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