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深入此山中
“這幾年冰島老寨的茶，遠(yuǎn)遠(yuǎn)不比以前啦，已經(jīng)采摘過度！”汽車在山道上飛旋，司機老L一邊發(fā)信息，一邊跟我說話——以時速60碼到80碼的車速拐彎，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全不顧及我心臟的驚恐。
他接著摔話：“往年這個時候，去冰島的車多得不行，今年明顯變少了。”聽完后，我“哦”了一聲，無心跟他搭話，只盼他能集中精力開車，這就阿彌陀佛了。
沒過多久，就到了冰島老寨。老L把車停到冰島老寨的廣場上，招呼我們下車。現(xiàn)在還不是采茶季，冰島寨算不上熱鬧，廣場上只停了20來輛車。
放眼周邊，各式氣派的小洋樓屹立村中，家家戶戶幾乎都掛著茶廠或某某茶號的招牌，令人眼花繚亂。
（圖：龍爺?shù)酱艘挥危?/p>
從未到過冰島老寨的茶友，可能對“普洱茶皇后”江湖封號懷有無數(shù)種幻想，以為傳說中的冰島“神樹”盤根深山老林，冰清玉潔，茶農(nóng)需要徒步幾個小時，深入野林，才能采到鮮葉。
破壞一個人的美夢是多么殘忍的事！如果你真是這么想的，龍爺我勸你不要再往下看了，免得傷了你的小心臟。
然而，再難聽的真話始終是真話！冰島老寨的“古茶樹”，在冰島這地兒并非什么圣物，它們與民同樂，立根村落，與茶農(nóng)同呼吸、共命運，過著那種鄉(xiāng)村城市般的生活，生態(tài)令人堪憂！
（圖：冰島老寨房子旁邊的茶樹。）
2、生態(tài)重要還是面子重要？
冰島老寨的廣場一隅就有茶園，也不知道受哪位高人指點，寨里的村民修了一條從廣場橫穿茶園的石板路，從此，將古茶樹陷入“永無寧日”的境地。面對于這種自毀長城的小把戲，龍爺我自知無力回天，也只能賦以“呵呵”。
走進(jìn)茶園，路兩邊的古茶樹，樹干斑駁，昏昏欲睡，像城市里等待雇傭的苦工，滿目滄桑。樹的身掛滿各種企業(yè)的宣傳標(biāo)牌，大大小小，五花八門，懸掛的高度與視線齊平，好像是在宣示不可侵犯的主權(quán)。
（圖：茶企與茶農(nóng)的“廣告合作”）
據(jù)當(dāng)?shù)芈酚龅牟柁r(nóng)介紹，這些掛了牌子的茶樹，并不一定就屬于署名企業(yè)。有些企業(yè)付了茶農(nóng)資金，雙方只屬于“廣告合作關(guān)系”，茶農(nóng)允許他們把企業(yè)的牌子掛在樹上，僅此而已。
越往里走，茶樹越小，光禿禿的地上，寸草不生，只剩一些半死不活的茶樹，更談不上什么植物學(xué)共生多樣性環(huán)境。幾米開外，緊挨茶園的生活區(qū)，挖掘機正在施工，人們在拼命修建樓舍，一心把房子建得更氣派、更有面子些。
（圖：茶園與生活區(qū)近在咫尺）
唐人陸羽《茶經(jīng)》曰：“上者生爛石，中者生櫟壤，下者生黃土?！?/p>
劉禹錫亦在《西山蘭若試茶歌》中言：“陽崖陰嶺各殊氣，未若竹下莓苔地。”
可見，早在唐朝時，古人就已關(guān)注到茶葉生長環(huán)境的問題。認(rèn)為茶樹生長于遠(yuǎn)離人煙，環(huán)境濕潤，并有樹林遮陰，海拔較高的山上為好。
也就是說，茶需要一個相對隔絕于人間煙火的生長環(huán)境，只有這樣，茶本身才會有遺世獨立的山野“仙草”氣。
因為，喝茶就是喝生態(tài)！
3、問世間，幾多人喝過真冰島？
市場上，號稱冰島古樹茶的很多，價格差參，甚至有幾十塊的，還包郵；也有一百多，或有幾萬一餅的冰島茶。但不管付了多少銀兩，倘若你是新手，龍爺勸君不要幻想能沾到正宗的冰島味。
就目前而言，冰島老寨的古樹茶，似乎不太可能在市場上買賣，若說你喝的真是冰島茶，其實絕大部分不過是冰島老寨的臺地茶，如是而已。
（圖：單一的臺地茶園，被破壞的生態(tài)。）
高額利潤的誘惑，已經(jīng)改變了你印象中純樸的山里故事。
很多村民早已將原有植被“斬盡殺絕”，統(tǒng)統(tǒng)種上能為自己創(chuàng)造價值的冰島小茶樹。而這些茶樹生于冰島，長于冰島，你亦無法否認(rèn)它是冰島茶的事實。
很難說，幾個月后，這些“冰島茶”就成了你茶桌上的談資。不明實情的你，不免邊喝邊炫耀說：“這是我花大幾萬，親自上茶山，弄來的冰島茶！”
事實上，冰島老寨的古樹茶，歷來供不應(yīng)求！一到采摘時節(jié)，全中國的土豪，都會早早候在寨子里，親自把關(guān)茶農(nóng)采摘，直到帶著鮮葉欣然歸去，根本沒你什么事兒。
4、88萬茶王樹滋味如何？
至于老寨里最有名的冰島茶王樹，今年據(jù)說已被某土豪以88萬人民幣買去了采摘權(quán)。
龍爺我親自到此一探，即便用300度的近視眼，也看得出這株茶王樹離公廁不過百把米，碰上鼻子靈點的朋友，準(zhǔn)能在茶王樹下,聞見日常的“廁所味”。
（圖：富麗堂皇的冰島老寨公廁）
據(jù)當(dāng)?shù)厝酥v述，冰島茶王樹的樹種屬于勐庫大葉種黑大葉茶，這一品種的典型代表即是“大戶賽”。
早在清晚期，大戶賽就已馳名茶界，到民國時更加風(fēng)靡。大戶賽的毛茶與勐庫其他村寨的茶有些差異，采摘曬干后烏黑油潤，當(dāng)?shù)厝朔Q之為大黑葉，泡出的茶湯飽滿有韻，明黃透亮。
史料記載，大戶賽的“大黑葉”也常被用作當(dāng)?shù)夭枞~拼配的秘密法門，被茶人形象地稱為：“普洱茶的味精”。
我難以想象爆飲一口“味精”的“酸爽”，對此，當(dāng)?shù)刈霾璧哪忱习逯毖裕骸叭ツ?，我采摘茶王樹純料喝過一次，口感不是不好，是很不好！”說完，滿臉嫌棄。
開玩笑說，能喝得起、得下這么昂貴的茶葉的人，非“豪”即“土”，若不是倒賣“碎銀子”之類暴利產(chǎn)品的人，誰又有那么“黑”的心，能心安理得地咽下這口茶呢？
不過，既然有人愿意花88萬，那估計，跪著也會把它當(dāng)每夜的床頭佳味喝完。
5、警惕利益之手
有位名稱“雄關(guān)漫道”的茶友給我留言說：
“我2014年前多次去冰島，就發(fā)現(xiàn)冰島寨子蓋房子過大過擠，與茶樹爭生長空間，人流量一年比一年多，非常憂慮，以后再也不想去了……”
對此，我只想跟這位網(wǎng)友說：“大兄弟！你瞎操個什么心，當(dāng)?shù)厝硕荚诿χ鴴赍X呢！”
也有位2015年去過冰島老寨的茶友私信我，吐槽“冰島老寨生態(tài)環(huán)境不是堪憂，是非常糟糕！”
網(wǎng)友“大茶罐”留言道：“大茶樹因生態(tài)平衡被人為破壞，病蟲害在滋生蔓延?！?/p>
而我想告訴他們的是，其實三年下來，糟糕的東西未必會得以改善，越演越烈從來都是茶界的常態(tài)。
（圖：不該出現(xiàn)在茶園的垃圾）
古樹茶采摘過度的事實于冰島而言，并不新鮮。
由于茶葉價格高，對于茶農(nóng)來說，一片葉子一把錢，茶農(nóng)根本就不舍得給這些茶樹休養(yǎng)生息的時間。云南有很多茶區(qū)，一般只采春秋兩季，但冰島很多地帶的茶，一年到頭都在采摘。
一連幾株古茶樹因采摘過度而死亡，這些可悲可憐可惜的古茶樹，經(jīng)得起歲月的揉練和劫難的摧殘，卻敵不住人性的貪婪，空留一片追憶去悠悠。
除了生命正常的新陳代謝，古茶樹的陸續(xù)死亡，與古茶園不科學(xué)的管理與養(yǎng)護(hù)脫不掉干系，一夜暴富而不珍惜上天的恩賜，不愛護(hù)老祖宗留下的山水寶庫，長此以往，這些愈加珍稀的古茶樹，亦擺脫不掉慘死于利益之手的悲慘命運。
而這一切后果的最終承受者，仍然是茶農(nóng)。茶農(nóng)若再無意識保護(hù)自己的金山銀山，必將自塞門路，以淚洗面。
不過，我非圣賢，如何能以一己之力救世于“利益誘惑”之間？無力啊無力！也就只能長嘆一聲：“嗚呼！哀哉！”
2019.03.16
粗略梳理與無量山的關(guān)系，就理了幾十個夜晚。坐在夜行貨車上，途經(jīng)它的七溝八坎，途經(jīng)它的月光如水，途經(jīng)它的鳥語花香。臨滄人到昆明，怎么走都得過無量山。算是宿命，所謂有遠(yuǎn)大志向的臨滄人，恐怕在前行的旅途中都布下了無量山的隱喻。老路如此，新近竣工的祥臨二級路，同樣得翻來覆去地繞無量山。老路的路邊店多，并排的酒壇，盛的是無量山人自己釀制的白酒，高粱就是高粱，大麥就是大麥，吃酒人一喝就清楚，每一種糧食有各自性格的味道。煙熏火燎的樓楞上，懸掛著臘火腿，泡豬肝，糯米香腸。招牌寫得不忍卒讀，飯菜卻做得非常合胃，常年奔跑在這條線上的貨車司機們，都有相對穩(wěn)定的店家，車加水，人吃飯，少歇，他們就會把頭埋進(jìn)水煙筒里一陣猛吸，這才挪動車子。坡陡，車子學(xué)牛哼，油門已踩到底，裸著上身的司機們，仍然嫌慢。下坡，剎車水淋濕了一半的路，車子還是憋著勁想沖。
沒人的時候，店老板與店小二、小三都挪一張凳子，屁股歇落歇不落地烤太陽，無量山上的太陽沒被云遮的時候少，人的心情也都會像臘火腿一樣起一層霉蔭。有一次我搭表哥的貨車上昆明，車到無量山半腰發(fā)動機故障了，表哥弄了大半天，還是沒有修好，只好在此找了一家食宿店。店老板是個女的，生得呲牙咧嘴，隆起的顴骨上橫著兩條濃眉，比孫二娘還有殺氣，但說話好聽，每一句都像無量山泉洗過一般，百靈鳥般悅耳。那時沒有電燈，老板覺得點蠟燭也是浪費，就地取材，找一個空墨水瓶，穿一根搓起來的燈蕊就成，為了省油，燈蕊只冒出瓶蓋一粒米大的部分，燈光與不時躥進(jìn)來的螢火蟲亮度差不多，有時整個夜晚，那豆油燈竟幻化成一只陪著我的流螢。
很多時候，過無量山都坐客車，客車在南澗縣城有固定食宿點，八達(dá)飯店就是著名的一家，價廉物美，在臨滄這邊都有好口碑。南澗腌菜七分熟，炒瘦肉或伴水豆腐味道特爽，香腸有彝族人的居家滋味，無量山風(fēng)干的半干肉肥而不膩。有時客人需要方便，客車也會在無量山上停幾分鐘，很多時候，我都只在車上呆著，再沒有涉足無量山路邊店的機會。表哥的車子每次經(jīng)過時，看到呲牙咧嘴的老板娘有個如花似玉的小女，年方十七，表哥就都要停下來，多看一下老板娘的女兒，也不知什么時候喜歡上她的，每次路過，一腳剎車停幾個鐘頭或住一個晚上，同時把藏在駕駛室后座的玫瑰裙與好吃的東西交給老板娘。老板娘也有心把自己女兒托付給表哥，只不過認(rèn)識如花似玉的女孩之前，表哥就在老家娶了媳婦。那次表哥怕我嘴快，于是想了一出最拙劣的表演。當(dāng)時我也想，那么多陡坡都上來了，怎么會在一個平坦的地方出現(xiàn)故障呢?我斷定表哥是哄我，是第二天要走的時候，我看見表哥把那女孩的手當(dāng)成玉米棒子狠心地嚙咬，并像老鷹叼小雞一樣把女孩抱住，女孩雙腳懸空，那櫻桃小嘴剛好與表哥的大嘴闔在一起。
無量山給我的記憶最深的是某年八月的堵車。泥石流橫在路上，足以顛覆一個人的耐心，需要把大把時間耗在這里。有人昏昏欲睡，有人閑聊，有人甩撲克，這時候會有一些倉促上陣的局子，用撲克把一些毫無警惕的人卷了進(jìn)去。明明已按住了想要的牌，結(jié)果一翻開，卻是另外的樣子，農(nóng)村人那點倔勁一上來，非要把帶在身上那幾個錢填進(jìn)去才會罷休的，但罷休不了的是回到家里老婆大吵大鬧，前不丟后不丟怎么會偏偏丟錢在無量山呢，肯定是無量山的妖精把你的腰包搜了個底朝天。如果是雨季，堵車的時間就會更長，這時當(dāng)?shù)卮迕駛儽銜笮r玉米、土雞蛋、鮮花生用一個小蘿筐盛著，挨車挨車逗售，雞蛋兩元錢一枚，當(dāng)時可是高價啊，玉米一元錢一包，而且每包玉米有半截是癟著的，只有玉米骨頭尺寸不減。反正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你舍不得，空著的肚子就會與你吵。白天還好，如果堵在晚上，寒氣無孔不入，駕駛員關(guān)緊了窗子，臭腳板異味蓬勃。誰也不敢離開車子，那么多人窩在一起，好占膽，無量山說多玄就有多玄，一百個人過無量山，都有一百個神仙姐姐的故事，神仙姐姐可沒有溫軟如玉的纖指，紅顏一怒，只為呆在深山太寂寞了。無量山的風(fēng)都不會赤手空拳，它的兩肋雖然沒插著刀，但渾身是刺，見人就扎，那種疼只差少出血。天亮了，一車人與其說是睡著了，不如說是處于亞窒息狀態(tài)，只有老是睡不著的孩子，在水汽迷蒙的車窗上畫著什么。
無量山是雄性的大山，借用清代詩人戴家政的《望無量山》，不用我再費筆墨贅述，完全可以表達(dá)這層意思了?！案吣哂跓o量山，古柘南郡一雄關(guān)。分得點蒼綿亙勢，周百余里皆層巒。嵯峨權(quán)奇發(fā)光澤，聳立云霄不可攀。”是啊，敢稱無量的大山，完全因為這山“高聳入云不可躋，面大不可丈量”啊!它的溝壑流下的不是溪而是險境，它的石徑走動的不是風(fēng)而是神的腳步，它的崖壁掛著的不是水簾而是曼妙的意象，它的廟宇貢奉的不是香火而是心跡。無量山又是溫軟的，夢囈的櫻花，坦露比水還軟的溫婉，綢緞的霧裹著隔世的蒼茫。疑似白骨成堆的戰(zhàn)場，還必須有腑首稱臣的朝庭。春天，那些著藍(lán)印花布圍裙的女子款款走出大山，靈指纖繞，采擷春茶的一芽兩葉，而不甘敗北的寒風(fēng)，總想巔倒山間萬物自有的秩序，好帶櫻花，搭上時光的列車遠(yuǎn)去。
我不關(guān)心表哥最后的結(jié)局，我只關(guān)心無量山上的那位女孩，在愛情的道路上，走得是否與一朵櫻花傖惶?
八仙桌沿兩則一溜擺開，布置成迎賓的舞臺。
小三弦輕快活潑，嗩吶情急聲高。環(huán)佩叮當(dāng)?shù)囊妥骞媚?，從客人中穿過，適才還是擇菜的丫頭，怎么一下就成了長裙曳地的美人了?此刻，她們的身份變成了演員，將配合那些反穿羊皮的彝族哥哥，跳菜。赤裸上身的男人發(fā)型顯然精心處理過，留長發(fā)的扎成馬尾，短發(fā)的有點“鍋蓋”，這讓我想起小時候父親給我理的發(fā)型，怎么成了跳菜者標(biāo)桿一樣的符號呢?主角卻理個光頭，是不是這樣方便頂菜呢?
拱揖相拜，拜天地拜廚師，一招一式虔誠而莊重，燃點清香灑些谷米，氣氛就有所不同。不用化妝，陽光給這些男人涂上薄薄的紫銅色，工具就是黑漆溜金的木盤。木盤也叫掌盤，浸淫著民間的油膩，它們會在跳菜的男人手里舞成盛開的蓮，它們會在跳菜的頭頂堆成小山。音樂起，是彝家迎客調(diào)，差不多聚集了大號、大銅、嗩吶、大鑼、小鈸、板鼓，初似松風(fēng)起伏，傾刻如驚雷滾動，這是彝鄉(xiāng)的嗓門，表明又是一個吉日，又有一樁盛事將迎來遠(yuǎn)方的賓朋。日子是藏在畢摩袖口里的錦囊，這時已交到主人手上，得有跳菜以謝。諸神安頓在堂，能聽到大銅的人都是親戚，不用燙金的請柬。頭頂盤子送菜上來，那是歡樂，不論是三道灣，還是蒼蠅搓腳，吃好喝好，你盡管穩(wěn)坐，晃蕩在你頭頂?shù)陌舜笸?，絕對不會有一滴誤落到你的盛裝。
菜從廚房里先上到事先擺好的八仙桌上，再由專人放置到掌盤中，先上涼菜或涼了也能吃的菜，一個掌盤足足可以放8碗。這是民間的智慧，把八大碗嚴(yán)絲合縫地安放在掌盤里，放得稍有不當(dāng)，就有放不下的可能。接著由專人將掌盤輕輕放到跳菜者頭上。只見頂托盤的光頭雙手拱揖，迎著兩邊擺開的酒席走來。腳步忽高忽低，臉上幽默怪誕，我怎么突然想起凌波微步了呢?也許，那些頭頂掌盤跳菜的男子就是傳說中武功高人的絕情隱士吧，一腳踩在清風(fēng)的肩頭，一腳踩在花香的胸膛。另一個頭頂和雙臂各撐一菜盤的漢子仿佛從靈鷲宮出來，一臉神秘，跟著嗩吶哼起輕松的小調(diào)。囊中一定揣了絕殺的秘笈，否則斷然不會讓兩盤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牟溯p松地落到身上，并隨之起舞。湯湯水水的八大碗，穩(wěn)當(dāng)?shù)卦谏砩洗蜃。麄冚p松的舞姿，鍥合到古樸純厚的民樂協(xié)奏曲中，歪來復(fù)去的舞步，像鷹一樣展翅，如魚一樣淺游。菜盤宛若裝上了吸頂?shù)睦?，緊緊叮在舞者頭上。其間有手舞毛巾的搭檔，則怪態(tài)百出，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地為其保駕護(hù)航。據(jù)說哪位頂菜的高手如果失手，看上去只是陪襯的舞者，他們會準(zhǔn)確地抓住落下來的菜盤，一樣扭動腰肢，客人也絲毫不會看出其破綻。
這不是舞臺表演，而是現(xiàn)實迎客場面，跳菜者頭頂盤子里盛的全部是真實的菜肴與湯水。南澗跳菜的初始，即是純民間的，是為敬重賓客在上菜過程中集運用與觀賞為一體的原生態(tài)舞蹈，生長在民間，活躍在民間，也只有在民間才有如此強大的生命力，也才有濃郁的地域民族特色。長期以來，南澗跳菜只作為本土民間藝術(shù)形式在當(dāng)?shù)亓鱾?，鮮為外界知曉，直至上世紀(jì)末，才有人將其搬上舞臺，從而走入人們的視野。當(dāng)然了，很多人看到的只能是電視里或舞臺上的跳菜，彼時的掌盤雖然也放置著七碗八碟，也有類似于紅肉等菜肴，但都只是道具罷了。我能夠在無量山欣賞并親口品嘗由這些跳菜漢子們獻(xiàn)上的彝家八大碗，得感謝無量山人的熱情。櫻花發(fā)的請貼，我收入囊中，我再次來到無量山，仿佛是圓一個久遠(yuǎn)的夢。
不禁暗暗叫絕，又見一位頭頂托盤內(nèi)裝12碗菜，口中銜著兩柄銅勺，勺上各置一碗菜，雙臂各疊5碗菜的“空手疊塔”頂級高手合著鼓樂上場。動作幅度有些夸張，一晃一蕩之間，頭頂?shù)谋P子發(fā)生輕輕的撞擊，那撞擊聲雖輕雖細(xì)，卻讓在座的客人為之揪心。那是鮮香的湯，加肥的紅肉，那是冒著熱氣的小炒，清燉的土雞，客人大氣都不敢喘，手心捏出冷汗，仿佛跳菜的就是自己。可那頂盤的光頭，左一步是清歡，右一腳是醉態(tài)，有客人已經(jīng)禁不住從凳子上起來，待你想扶他一把，他卻穩(wěn)當(dāng)?shù)匕巡私o端上。有多少桌酒席，他都要轉(zhuǎn)到一旁，似是交待，又像是打聲招呼，席間小孩也跟著跳起來，氣氛頓時沸騰了起來。如果說“空手疊塔”夠刺激，那接下來上場的口咬八仙桌上菜就讓你提心叫膽。只見一個個頭矮小的光頭，輕輕將一張放滿菜的八仙桌用嘴咬起來了，桌上的菜不曾晃蕩。光頭一臉輕松，還不時扭動腰身抖動肩膀，穿插著跺腳等動作，跳著并激昂著。這時差不多所有正準(zhǔn)備舉杯的、正準(zhǔn)備下箸的客人都站起來了，擇騰出雙手，使勁地鼓響掌聲。向這位嘴咬八仙桌跳菜的彝家阿哥致敬，向民間藝術(shù)致敬。
“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jīng)。我來問道無余話，云在青天水在瓶……”沒有千辛萬苦，上不了跳菜的舞臺，看似簡單的一招一式，其實浸淫著多少汗水啊!盡管它不是一種功夫，卻也像修道一樣，需要經(jīng)年修煉、參悟的。跳菜的魅力，在于它扎根民間，草根性質(zhì)的舞蹈，簡約而豐富，高貴而素樸。作為觀眾，內(nèi)心一直以為看似歡快的舞蹈帶給身心的將是無盡的愉悅，實際的情況是，有人一邊看一邊陷進(jìn)沉思，有人一邊看一邊落淚。南澗跳菜原來多為男人表演，隨著時代發(fā)展，姿質(zhì)如蘭的小女子們也加入其間，讓粗獷中多了幾分柔美。
跳菜結(jié)束時，客人紛紛上前，要求與跳菜者合影。我找到跳菜非物質(zhì)文化傳承人魯朝今，這位8歲開始學(xué)跳菜，2009年被文化部命名為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繼承人，卻不善言談。我想到南澗縣新近拍攝的以跳菜為主題的微電影，其實，魯朝今就是片中的跳菜藝術(shù)大師阿枝槐，而更多的新人就像阿八斤，在無量山這塊土地上，傳承著跳菜后繼有人的大業(yè)。
羅從順力圖掙斷與故鄉(xiāng)的聯(lián)接。他自以為遠(yuǎn)走高飛，在工廠打卡簽名領(lǐng)一份薪水，時不時以曖昧的雙眸瞄瞄某些細(xì)腰紅嘴的女子，找一些理由搭訕，并發(fā)誓就可以賺到一個美好的未來。可幾年打拼，才發(fā)現(xiàn)賺到的翻山越嶺的年紀(jì)，地溝油堆起來的贅肉，不足以支付抽煙喝酒開支的空數(shù)字，才發(fā)現(xiàn)那聯(lián)結(jié)故鄉(xiāng)的鏈條依舊環(huán)環(huán)相生。于是他回到無量山紅星村，讓他更緊張的是，手頭所掙的錢差不多在路途上花完。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前來迎接他的小芳，小芳也不可能等到花都謝了，她一轉(zhuǎn)身就把自己嫁到遠(yuǎn)方。故鄉(xiāng)沒有他想要的結(jié)果，他不得不再次離開老家，他對門前上了年紀(jì)的櫟樹說，給我站好了，還得再給我守著老屋。
紅星村地處無量山腹，換個角度來看，就是清風(fēng)與綠水的地盤，沒有污染，使得這里變成凈土。云南維和藥業(yè)慧眼識寶，在這里謀篇布局，發(fā)展三七連片種植，吸引著那些已跟著進(jìn)城民工潮離開故鄉(xiāng)的人陸續(xù)回來。事實上敢把那么多資金投在這片近乎荒涼的土地，需要膽識與勇氣。同樣需要勇氣的是，那些已經(jīng)在城里稍微適應(yīng)的羅從順?biāo)麄儯闳挥只氐嚼霞?，加入到藥業(yè)中去。當(dāng)我離開城市的喧囂趕到藥谷時，首先是輕風(fēng)以舔的方式迎我。呼嘯的風(fēng)把老屋吹得千瘡百孔，也把天空擦得更藍(lán)。它想讓我融化在這里，與淡藍(lán)色的野花享用天籟，當(dāng)我把自己交給一頂完全可以與月光親密接觸的帳篷，我就在無量山中與殘陽一起溶進(jìn)了黃昏。
夜色落下來的方式有點神不知鬼不覺，舉杯才知道寒意早背在肩膀。天有些冷，不過一會兒就有人燒起篝火，仿佛星星也伸過手來，想嘗嘗人間的體溫。人間多么寂寞，圍著火，人們又覺得星星多么寒冷，隔著那么遠(yuǎn)做什么?紅星村的鄉(xiāng)親們知道來了一批作家詩人，都想過來看看，能與之對對調(diào)子未嘗不可，只是親愛的詩人、作家一肚子墨水吐不出來，只好任由鄉(xiāng)親們縱情歡歌。沒有管弦，折一節(jié)竹子做成了笛，火一狂熱，就把圍著的圈擴大了好幾倍。我由于腿不方便，此前的傷跟了我一整天，這下有點生氣地疼，我只好坐在一旁。左腳舞，這也許是另一個版本，動作夸張，形體狂野。對歌其實是一種智慧，即使你是出了百萬字的作家，對起調(diào)子來也有可能只交白卷，因為山歌是山民發(fā)自內(nèi)心的吶喊。離開人群，我獨自在山間小道走著，這么多年來，這是唯一一次露營，而且是在無量山間。花朵看天色漸晚就收攏了自己，讓那些蘸過陽光的瓣子悄悄將比露水還軟的蕊裹起來，可還有一些花朵，在夜晚徹底打開自己，就像星星打開一個讓自己吃驚的秘密。遙遠(yuǎn)的無量山，現(xiàn)在我離它的風(fēng)這么近，離它的樹這么近，離它的傳說這么近，可它依舊充滿神秘，那些飛逝的櫻花，并不是它想表達(dá)的情愫，那些石廟，仍舊沒有人詳解。
這里沒有蒂凡尼店，只有帳篷。白天，我打量一棵三七，如何逐出先民身上的暗傷，聆聽清熱解毒的板蘭根，怎樣化解古人心頭的疾勞。我知道行氣止痛的木香，是仙女打發(fā)下來的靈藥，總有那么多遲滯的血液停留在五臟六腑。我蹲下來，請教瀉熱破積的大黃，當(dāng)歸已收，正被神醫(yī)配伍到補血調(diào)經(jīng)的處方。我想到更多的藥草，一定要來這里，習(xí)慣這里的息壤、輕風(fēng)與綢鍛般的云霧，否則就很可惜這里尚未板結(jié)的泥土。這些干凈的山水，本該是出產(chǎn)文人與道士的地方，偏偏只出產(chǎn)貧窮。貧窮有根，這根系發(fā)達(dá)，不用理了，一理就理到諸多因素，比如砍伐，就是一把剃刀，刮光了山上的所有大樹。只適合種植苦蕎的山坡，總有狂風(fēng)打擾。陪我參觀的是羅從順，三年前加入公司，每月簽名拿工資，卻無需按月喂養(yǎng)房子。阿順年輕時候?qū)戇^詩，相信過自己的拳頭能在城里打一片天下，結(jié)果回來時身心都留著別人給的傷痕。下班后，他可以把太陽燒過的水放得激情彭湃，讓一條浴巾裹著自己的下半身，與二兩小酒私奔。他約我去他家看看，他老婆有點怨懟他不打一聲招呼就把客人帶到家里，倒不是小氣，而是床上的被子還像豬哄過一樣，差不多所有的杯子都有半殘不落的茶水。不過很快，他妻子就把茶幾上的杯盤收拾得差不多了，然后讓一杯無量春尖陪我磕著葵花籽。墻上掛著三弦，牛角與獵槍，都已成為符號。窗上貼著去年的窗花，從褪色的對聯(lián)知道，2014已接近尾聲。
藥谷一夜，是我無量山行最美好的睡眠，沒有之一。掀開帳篷的天窗，流螢誤入，伸手就能捉住的精靈，仿佛是神仙姐姐的小小跟班。我們是多長時間不遇了?原本屬于鄉(xiāng)野茅舍的燈火，在農(nóng)殘與惡化的環(huán)境中一盞盞熄滅，我是有過疑似杞人憂天的悲傷。它曾經(jīng)朗照過我的童年，并在那些炎熱的夏夜陪我枯坐。而與我正式交談的，屬于嫦娥，她揮舞長袖，一臉哀怨，好在山中有好風(fēng)，能度或濃或輕的悔恨。呵呵，有這一方天地，就能與一棵三七聊聊怎樣治療內(nèi)傷，我是一個骨傷重病患者，三七的恩澤在我血管中遍布。此刻，心的光源才可以洞迷濁微，才可以燎燃些許的失意與困頓，雄雞的高歌才能聽成是鄉(xiāng)情喚我。
我是在寅時聽到第一聲雞叫的，接著有鳥試圖強行扯開新一天的衣角。星星顯然還強打精神，等雞叫三遍，我已聽見農(nóng)工們起床的聲音。薅鋤、施肥、修枝打杈，依舊是農(nóng)民自己的活兒，可是這已不是沒有保障的付出，農(nóng)工們干得開心。今天的工作還有一項，就是給準(zhǔn)備過冬的藥材添上羊糞，羊糞是總經(jīng)理一再強調(diào)施的肥料，羊只吃草葉，屙出的羊糞同樣綠色環(huán)保。藥是用來治病救人的，但本來就帶著農(nóng)殘的藥，又怎樣治病呢?
約谷除了種植藥草，倡導(dǎo)的是一種返樸歸真、原生態(tài)生活理念。這與現(xiàn)代都市人渴望的生活不謀而合，從而催生了山間蘑菇般頂頂帳篷。想想，人只要一頂帳篷就好了，為什么要用一生的積蓄堆些青磚水泥，焊些鋼筯鐵骨，把自己困在甲銓超標(biāo)的房間呢?你就來藥谷歇歇，看看那些你習(xí)以為常的花朵，怎樣在花粉的作用下，進(jìn)入子房，又怎樣通過風(fēng)媒或蟲媒，抵達(dá)胚珠。早餐的每一道菜都是藥谷里生長的，青菜超重的只有露水，水芹從來就不知道還有工業(yè)的化肥，一棍子甩出去保證打倒三只談戀愛的母雞，肉質(zhì)自然不用多說。
麻煩是生活常設(shè)的坎，讓你被絆倒。藥谷也有許多麻煩，風(fēng)制造，花朵制造，月光制造，在我準(zhǔn)備入睡的時候，風(fēng)說著什么，花次第開，月光狂傾。
我喜歡茶。虎街，給我的，就是一抹沁入肺腑的茶香。
過一條叫李仙江的小河，沿著時間的深度往歷史趕，我知道一個未知在等我。無量山有許多未知，虎街算是值得考究的一個。轉(zhuǎn)過爬著油茶與小麥的山巒，眼前景相為實讓我心里一亮，門高大堅實，有幾分霸氣，一副對聯(lián)是后人繼往開來性質(zhì)的總結(jié)，這就是虎街的現(xiàn)代版的臉面。馱沙的馬匹瞌睡得老是低著頭，沙石是車輛運到此門前卸下的，交由馬一馱一馱往小街運，我知道虎街又有人把那些古舊的建筑推翻了，跟著沙石料進(jìn)去的是鋼筋水泥，電器沙發(fā)。更多的老屋還在，瓦草衰敗，瓦花倒還耐寒，大冬天的，倒也開得放肆。墻上畫滿了老虎，虎虎生威，都沒有惡相。墻裙下是散亂的石塊，不知是被人從屋頂拿下，還是要上得屋頂去。走兩百米，小街腰突然一凹，像是兜住什么，這時才發(fā)現(xiàn)有更老的房子，脊梁凹著，像腰椎間盤突出的老人，整天縮著腰身。同樣是衰草，漫過瓦貓、脊獸，而門楣的對聯(lián)紅得耀眼。街邊做著十字繡的年輕小媳婦，五色線突擊一個主題，很快就有了鳥羽斑瀾與桃花的歡顏，有了瀾滄江的藍(lán)與無量山上的杜娟。針頭一定挑著離別的故事，線尾一定注著留守的憂傷。甩撲克的老頭子們手不離水煙筒，而那些七老八十的奶奶，同樣在穿針引線，納著鞋底。
老井在右，晃蕩過一輪圓月，浸泡過一池星星，而今只有苔鮮與雜草，水也會瘦身，再瘦就只有一池塵灰了。這井屬于飲馬使用，還有專供人飲用的井，虎街的古井很多，浴腳井，臥虎井，與井水一同干掉的當(dāng)然還有一井一井的蛙聲。古井不論多古，都能讓一條茶馬古道生動起來。拴馬的樁還在，在黑糊糊的墻壁，還掛著那串頭鈴。頭鈴是給那匹棗紅馬掛的，頭鈴有避邪與警示功用，兩隊馬幫如果窄路相逢，就麻煩了，因此，除了趕馬人手里懶懶散散敲響的鑼，就是頭騾勃子上懸掛的大鈴可以提示對方讓道。鈴聲已經(jīng)生銹，故事也已結(jié)尾。順著小巷側(cè)身進(jìn)去，據(jù)說是一馬哥頭后代家。窗花生動，主人不在，一切托付給小狗值守，堂屋外面的走廊，最醒眼的是兩把癱瘓的騎子，不是腳瘸就是手殘，顯然騎子的主人好久沒有落座。飲馬井上邊是人飲水井，我輕拍，水還能晃動，跟著水晃動的是經(jīng)過樹枝篩選的陽光。廂房沒關(guān)門，是一具好久沒用的灶臺，鍋瓢碗盞順著依廚柜羅列，一口閑置的大鐵鍋，像一個黑洞，也許就是它煮過馬幫的伙食。冷不防小錨從灶窩洞里躥出，兩眼被鍋影擦得烏黑，睡不飽一樣的叫兩聲，躍過窗往屋頂走去。
更多的沿街建筑，都以鋼筋為骨，水泥的肉身，怎么臨摹都無法顯老。有些東西要讓它舊下去，舊的值得人們探究;有些東西卻要讓它新起來，新的值錢。人們喜歡住洋房，防鼠防潮還防盜，可是從打造虎街旅游的角度，又巴不愿自己的房子有古舊的影子，于是匠氣十足的老虎爬上了門頭或女兒墻，努力使這樣的鋼筋水泥建筑顯得蒼老些。電線橫過小街頭頂，水管跑滿每一條路，處理好這些，得花錢，打造旅游景點，沒錢不行。老樹，無人說得出它的生辰，但始終得到人們的敬仰，節(jié)日有人焚香燃燭，據(jù)說這樹還有許多干兒女呢。一條虎街歸落在一個博物館里，從以物易物交易到光緒年間的銅板，都有分門別類的展覽。發(fā)黃的鍥約，記載著土地田畝的易與。有老水井、虎文化飾物、馬燈、風(fēng)柜、苦蕎種子，有變成煙塵的普洱茶、經(jīng)不起烹煮的茶罐、稱金量銀的計量器具。有鍍金的馬鞍，被銹吃鈍的馬掌刀，有量酒用的觚與尊，稱米用的升與斗，煮茶用的茶甌與茶碾。一封休書，已不知因何落墨，總是在一豆油燈下制造出來，讓那個早早過門的新娘不得不被掃地出門。
修書一封鴻雁傳，昨日思戀今決斷;
勞燕分飛，曾比翼漸成倦，
休書一紙潦草亂，筆鋒落處透心酸;
曲終人散，空余音繞梁懸……
博物館雖小，卻保留著茶馬古道文化的遺骸種種，到虎街，任憑導(dǎo)游一張嘴就是虎街的前世今生，但不去博物館看看，還真會抱憾。因為在虎街人家，哪怕他就是馬哥頭的后代，尋找一只馬掌有時比尋找一只落單的馬難。落單的馬或失前蹄，或著寒受涼帶病，留在了茶馬古道邊，生死由命來定，最后這些要死的馬還是被善心的人牽回家里，給它上好的草料，請獸醫(yī)給它診治，最后體面地死去。馬掌是馬幫的鞋子，那長長的路途，馬就是穿著這環(huán)形的鐵鞋走完的，因此，能把一條茶馬古道攥在手心，只有一只馬掌能遂你這個愿望。掌釘把馬掌鉚在馬的腳上，才能讓馬在遙迢的路途中負(fù)重而行。
虎街有遠(yuǎn)方，那是“夷方地”，是三臺哨，是永安橋，是緬北，是生與死?；⒔钟衼砩鞘敲髑鍟r期的“文虎鎮(zhèn)”，那是民國時期的“蒙樂鎮(zhèn)”?；⒔质且妥濉澳富v法”的發(fā)源地，“母虎歷法”石碑豎在古鎮(zhèn)東北角一座土主廟里。每一位路過虎街的人，都會自覺不自覺地行注目禮。蒙樂古鎮(zhèn)的輝煌時期是在清朝末期，它曾是蒙化(舊時巍山)南方重要的三鎮(zhèn)之一，與南澗、公郎齊名。這個有300多年歷史的村莊，曾是滇藏茶馬古道上的一個重要村莊，從普洱茶的主要產(chǎn)地普洱等地運茶的馬幫經(jīng)過這里后，奔赴南澗、大理、麗江等地。它挽留了許多大馬幫，在此小憩，也送走了許多依依不舍的走卒販夫，商人與客官。掐算的人，算不準(zhǔn)這批馬幫會在哪個山口遇上劫，馬哥頭又會在哪個村莊丟開馬幫與美人私奔，更算不準(zhǔn)山腳下會延伸起寬展平坦的柏油路。
虎街頭有一井，清得讓人羨慕。亭子顯然是后人蓋的，據(jù)說有五百年歷史，過去井水常常滿溢出來，形成一條溝，人們便在那里搗衣洗菜什么的，現(xiàn)在是路，只有再大的雨水都無法壓下去的灰塵。我看見一位舀水的少女，正在對自己水中的倒影出神。我知道那水一定有一部份是用來泡茶的。
茶香，是虎街留給我最深的恍惚。
【摘自2015年第3期《吃茶去》雜志;作者：許文舟(云南鳳慶)】
筆者在這里所列舉的，主要是那些似是而非、含糊不清、模棱兩可、偽裝巧妙或者純屬扯淡，而又帶有欺騙性的賣茶話術(shù)。此為非完全列舉，僅作拋磚引玉，但也許可做一時防身之用。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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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茶話術(shù)：純料
坑爹指數(shù)：10
惡心指數(shù)：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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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純料，是一個含義非常模糊的詞語。有些人用它來指某一個小地域的原料，有些人用它來指某一種類型茶樹的原料，有些人則用它來指某一株茶樹的原料。
與之相對應(yīng)，這個詞主要用來鄙視“拼配”原料。許多人在用所謂“純料”這話術(shù)的時候，有意無意中就可能在影射“拼配”的“不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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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拼配作為食品生產(chǎn)加工中的一項重要工藝，不僅在茶葉生產(chǎn)中極為重要而且廣泛應(yīng)用，在諸如釀酒等食品領(lǐng)域也廣泛應(yīng)用，只不過在釀酒生產(chǎn)中表達(dá)類似拼配工藝的詞匯叫做“勾兌”。通過這一過程，達(dá)到產(chǎn)品所期待的感官品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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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葉的拼配，不僅在普洱茶中應(yīng)用，在龍井茶、祁門紅茶等眾多茶類的生產(chǎn)加工中也被廣泛應(yīng)用。而所謂“純料”的大行其肆而且類妖魔化——在妖魔化拼配的時候也妖魔化了自己，大體是從普洱茶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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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普洱茶而言，拼配可以是不同等級拼配、不同地域拼配、不同季節(jié)拼配、不同年份拼配，以形成特定的產(chǎn)品風(fēng)格，在達(dá)到所起到的品質(zhì)的前提下，提高產(chǎn)品品質(zhì)的穩(wěn)定性，提升原料的綜合利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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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純料”，“純”到什么程度？實際上，根本沒有什么絕對的“純料”，只有絕對的拼配。
所以，所謂“純料”，實則無非是一個反智的話術(shù)。嚴(yán)格說來，它應(yīng)被改稱“單一原料”，用來指稱某一特定地域或某一特定茶樹類型的單一原料，其風(fēng)格也相對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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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之相對應(yīng)，拼配原料則是多種原料，其風(fēng)格是融合之后的相對獨特而穩(wěn)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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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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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茶話術(shù)：千年古樹
坑爹指數(shù)：9
惡心指數(shù)：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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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古樹”其實是“古樹”這個話術(shù)系統(tǒng)的一個典型代表。但所謂“古樹”其實也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認(rèn)識，多少年以上叫古樹，或者多少主干直徑叫古樹，抑或是被矮化后留下樹墩在發(fā)起來的枝條能否也被叫做古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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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樹”這個話術(shù)系統(tǒng)下，有百年古樹、三百年古樹、五六百年古樹、七八百年古樹、千年古樹乃至三千年古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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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實際上，茶樹的樹齡很難準(zhǔn)確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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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1952年發(fā)現(xiàn)、1995年仙逝的南糯山栽培型“茶王樹”，當(dāng)時經(jīng)我國茶葉專家和蘇聯(lián)茶葉專家聯(lián)合考察和科學(xué)測定，確定其樹齡約800年；而被發(fā)現(xiàn)于1961年、仙逝于2012年的勐海巴達(dá)山原始深林野生“茶王樹”，樹齡被判定為1700-18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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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很納悶，最近幾年動輒七八百年上千年的栽培型古茶樹，是怎么冒出來的？如果它們原本就那樣的漫山遍野，那么當(dāng)年為何獨尊南糯山那株古茶樹為“茶王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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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暫且拋開這個疑慮不談，從茶樹栽培和適生環(huán)境方面來講，對茶葉品質(zhì)起到影響的，最重要的是立地環(huán)境，而不僅僅是樹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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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地環(huán)境包括氣象、土壤、地形與地勢、生物、生態(tài)系統(tǒng)等方面因素，而這幾大因素，又各自包涵多個子因素。例如，氣象因素就包括陽光（光譜成分、光照強度和光照時間）、溫度（氣溫、低溫和積溫）、水分（降水、空氣濕度、土壤水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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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生長在云南崇山峻嶺和良好原始生態(tài)下的大茶樹，與標(biāo)準(zhǔn)茶園的茶樹相比，總體而言有一定的品質(zhì)差異。但這種差異的來源，是來自于多方面因素，而非僅僅是樹齡。幾十個影響因子中，你有什么理由只說樹齡？與其說首要是樹齡，毋寧說首要是立地尤其是其生態(tài)。實際上，就同一小生態(tài)環(huán)境而言，不同樹齡的茶樹，其品質(zhì)差異遠(yuǎn)遠(yuǎn)沒有一些人所鼓吹的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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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大就是好。這個道理不難明白，事實也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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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不能一味去夸大樹齡對于品質(zhì)差異的作用，也不能坐火箭似的或者相互攀比的去夸大樹齡作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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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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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茶話術(shù)：古樹純料
坑爹指數(shù)：10+
惡心指數(shù)：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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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樹”是一個含糊其辭的話術(shù)，而“純料”也是一個含糊其辭的話術(shù)，這兩個結(jié)合在一起，表達(dá)的意思似是而非，同時更加容易把人搞得一塌糊涂，欺騙性和殺傷力極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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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筆者將“坑爹指數(shù)”和“惡心指數(shù)”的最高分值都設(shè)定為10分，所以我只好在這里給他們一個“+”號，表達(dá)其簡直無以復(fù)加的坑爹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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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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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茶話術(shù)：大師ZUO
坑爹指數(shù)：10
惡心指數(shù)：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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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六版），“大師”的含義有三：一是在學(xué)問或藝術(shù)上有很深造詣，為大家所尊重的人；二是某些棋類運動的等級稱號；三是對和尚的尊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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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在茶葉領(lǐng)域，大體意思應(yīng)該是第一個。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許多所謂“大師”，并非為大家所公認(rèn)或有權(quán)威機構(gòu)所認(rèn)定，自封他封隨意順口一封的“大師”恨不得遍地都是，雖然說還沒有達(dá)到“大師多如狗”的地步，但現(xiàn)在好像也快在茶行業(yè)成為罵人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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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這并不影響還是有人，還是有不少人，仍然興致勃勃的拿著“大師”的名頭去江湖行走，畢竟對于公眾而言，“大師”的分量仍然是在的。這樣就問題來了。水分十足的大師，在普通大眾眼里，很容易就儼然貨真價實的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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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如此，大師ZUO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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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UO，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里，一共收錄了20個字，其中比較常見的有“左”、“昨”、“作”、“做”、“坐”、“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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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作”而論，相應(yīng)的詞匯有：作保、作弊、作答、作法、作風(fēng)、作假、作嘔、作品、作勢、作態(tài)、作為、作秀、作用等。這里的“作”都讀第四聲[z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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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讀第一聲[zuō]，我們不妨試著感覺一下這個讀音，Z-U-O。查百度漢語，作的多音字表示從事某種活動也做假裝，裝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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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做”一字常見的詞匯有：做法、做工、做功、做鬼、做活兒、做買賣、做派、做生意、做事、做手腳、做文章、做戲、做秀、做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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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ZUO，內(nèi)涵豐富，可靈活解釋，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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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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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茶話術(shù)：純手功
坑爹指數(shù)：9.5
惡心指數(shù)：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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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手工比較常見。而實際上所謂純手工，也需要正確理解和認(rèn)識。手工制茶和機械制茶，不是簡單的高下，而是也需要視情況來看待的事情。通常是產(chǎn)制規(guī)模小或者明前早春產(chǎn)量比較少且采摘嫩度比較高時，常見手工制茶，便于差異化對待。而在谷雨后采摘嫩度降低、鮮葉產(chǎn)量大的時候，機械制茶可發(fā)揮重要作用，一是提高生產(chǎn)效率降低生產(chǎn)成本，二是提高品質(zhì)的穩(wěn)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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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xiàn)在隨著制茶機械與裝備的進(jìn)步，根據(jù)制茶機理，越來越多的機械應(yīng)用到茶葉生產(chǎn)加工過程中，與手工形成替代或互補，而對品質(zhì)幾無影響或反而更有所提升。所以我們要客觀看待，并非所謂“純手工”就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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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步說，即便你是強調(diào)“純手工”，那是不是還要看看是誰的手和誰的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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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純手功”，查現(xiàn)代漢語詞典，并沒有收錄“手功”一詞。查百度百科，手功，謂手工勞動。唐張鷟《朝野僉載》卷三：“愔問：‘用幾兩絲？’對曰：‘五兩?！瘣至钬Q子取五兩絲來，每兩別與十錢手功之直?！?/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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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你也不妨發(fā)明創(chuàng)造一下，將“手功”解釋為“手的功力”。這樣，這個詞的含義就可以比較自由的來掌握和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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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手功”的方向上，也還可以有“腦功”、“腳功”和“嘴功”等詞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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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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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茶話術(shù)：“之父”“之母”
坑爹指數(shù)：10
惡心指數(shù)：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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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話術(shù)其實也是一個大家族，指的是“某某茶之父”，“某某茶之母”，也包括“某某茶巴巴”和“某某茶麻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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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在《科研領(lǐng)域“××之父”稱呼是否有濫用之嫌》一文，提出“警惕“××之父”的濫用”。該文還稱：“‘之父’說起源于西方，是對人類歷史上在某一領(lǐng)域作出過特殊貢獻(xiàn)的歷史人物的譽稱?！痹诳茖W(xué)技術(shù)領(lǐng)域，這一稱呼體現(xiàn)了科學(xué)共同體內(nèi)部對某一研究領(lǐng)域的開拓者或者某個大科學(xué)工程領(lǐng)導(dǎo)者的一種公認(rèn)的認(rèn)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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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茶行業(yè)的狀況呢？一個茶類就可以數(shù)出好些個“之父”和“之母”，甚至是一餅茶都可以出來不止一個“之父”，給人迷亂印象的同時，也顯得泛濫而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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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就不多說了，說多了就特別容易得罪人，請大家自己去感覺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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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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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茶話術(shù)：外公的茶
坑爹指數(shù)：10
惡心指數(shù)：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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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茶”、“爸爸的茶”、“媽媽的茶葉店”，這些大概是一個套路，主打悲情牌。之所以說“套路”，是因為最近幾年在網(wǎng)絡(luò)上以這個話術(shù)，直接形成了一種騙術(shù)。具體大家可以查詢一下，請大家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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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補充說明的是，這些虛假的“外公的茶”和“爸爸的茶”等，直接把一些真實的“外公的茶”和“爸爸的茶”給抹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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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某位茶友所說的一種情形：胡建賣茶妹，“家里有茶園，家人生病，現(xiàn)在茶葉賤賣，老板你買兩斤嘛”。主打悲情牌，算是前面話術(shù)的一個變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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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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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茶話術(shù)：9塊9包郵
坑爹指數(shù)：10
惡心指數(shù)：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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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塊9包郵，現(xiàn)在物流費用這么高，賣什么？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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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話術(shù)的殺傷力在于，它真的是很便宜啊，不到10塊錢！許多消費者于是乎忍不住心動和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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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實際上，這種話術(shù)和做法，已經(jīng)將一些茶類抹得漆黑漆黑的。例如，前些年有些商家，以“9塊9包郵”大肆銷售“安溪鐵觀音”，但實際上可能其所售賣的茶來自安溪一百公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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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時候，“便宜無好貨，好貨不賤賣”這個道理還是在起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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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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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茶話術(shù)：沒有中間商掙差價
坑爹指數(shù)：10+
惡心指數(shù)：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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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明星”帶鹽，將這句話幾乎傳遍了大江南北。但實際上這是標(biāo)準(zhǔn)的腦殘話術(shù)和坑爹話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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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這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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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行各業(yè)中間商的存在，都有其道理。通常而言，中間商在廠家和消費者之間，起到培育市場、流通產(chǎn)品、融通資金和提供服務(wù)等作用，并因此而爭取合理的商業(yè)利潤?！爸虚g商掙差價”作為一種生意模式，能長期存在，無非是體現(xiàn)了其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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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所謂的廠家直銷，也并不是沒有成本：發(fā)現(xiàn)消費者的成本、相對小量高頻的高物流成本、資金回收滯后的成本以及售后服務(wù)相關(guān)的成本，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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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這并非否定因為技術(shù)進(jìn)步等多方面因素，會出現(xiàn)一些包括直銷在內(nèi)的新的銷售方式。不同的渠道模式，有不同的成本結(jié)構(gòu)。所以，對于消費者而言，并非必然就意味著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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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即便你假設(shè)“中間商掙差價”是多余的，那以此話術(shù)推銷的廠家，你是否又保證了，將這些“差價”讓渡給了消費者呢？是否又在這樣一個幌子之下，反而更加變本加厲的盤剝了消費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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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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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茶話術(shù)：真水無香
坑爹指數(shù)：9
惡心指數(shù)：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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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水無香，這話是對的，真的水能有香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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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說的是，一位茶友所說的：“記得某非遺大師對幾泡就水味的回應(yīng)是:‘真水無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