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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英文介紹日本的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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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業(yè)復興:中國為什么沒有日本式茶道 ?

  今天我們講講《茶之書》,這一次我下了功夫,想給大家?guī)硪恍┯幸馑嫉臇|西。我估計日本作家岡倉天心寫的《茶之書》,在茶書里頭,其傳播率僅次于陸羽的《茶經》。


  剛好我給新版本的《茶之書》寫了序,我的朋友蕭秋水買了一本《茶之書》,她告訴我”非常好看,《茶之書》根本不是講茶的”。市面上的《茶之書》有很多譯版,昨天我看了一下當當網文化榜和生活榜,我發(fā)現兩個榜單排在前五位的就有一本是寫茶的書,說明最近幾年愛茶喝茶的人多了起來。


  (岡倉天心,1863-1913)


  有的人把《茶之書》買回去非常失望,三萬字的書只有五千字左右講茶,那這本書到底是講什么的呢?


  《茶之書》是講東方式的審美,從我們的儒釋道,講到了空間、人,講到了茶。


  有一個著名的茶梗要講講:很多人拿著《茶之書》的的日文版說,不懂日文就不要研究《茶之書》了,這就鬧笑話了。其實岡倉天心寫這本書不是用日文寫的,而是用英文。我請教了很多人,都說這本書的英文原版文字優(yōu)美,甚至美國的高中教材都引用了《茶之書》的內容,他們從這本書不是學習認識茶葉,而是從這本書了解東方美學,這一點很了不起。


  他為什么用英文寫呢?他不是寫給日本人或者中國人看的,他是站在東方人的角度寫給歐美人看的。整個行為過程都是圍繞“為什么”這個問題,告訴歐美人我們日本不是他們認為的那個樣子,就像我們一直說云南人不是穿著少數民族的衣服,騎著大象,牽著孔雀。岡倉天心選擇茶作為切入點,告訴歐美人日本真正的情況,岡倉天心有三本非常著名的書,除了《茶之書》還有《覺醒之書》《理想之書》。


  二十世紀初期,歐美人是以武力征服東方,我在《茶葉戰(zhàn)爭》里談到過,大英帝國把東方作為征服的對象,馬克思說過一句很霸道的話:“他們不能再現自己,只能通過別人再現”,當年英國人入侵埃及的時候,只談對埃及的認識,壓根就不談武力有多少。


  武力不重要,認知才重要。這是薩義德談“東方學”的一個核心。也是后來許多學者反駁的核心。岡倉天心是較早反駁的人,而不是一味地投奔到西方的懷抱了。我們今天之所以會被打動,也與此有關。


  想想當年英國才上千人就把印度管理下來,為什么?


  我今天要講的就是,岡倉天心處在這樣一種歷史壓力下,要對西方說什么?


  《茶之書》里他談到了許多中國的事情,比如宋朝人對待茶的理念和唐朝的人不一樣,不僅如此兩個朝代的人,他們的生命觀也不一樣。中國人在1900S,對生活已經沒有熱情,而宋代的時候中國對生活充滿了熱情,有很多哲學思想家,很豐富的物質文明。今天我特別要說的是,為什么宋人會喜歡梅花,喜歡苦茶,就是與高度物質文明有關。


  岡倉天心說日本人為什么保留了文明,是因為他們成功抵御了蠻族(宋元)的入侵,保留了中華文明。


  那么宋明之學和唐朝有什么不同。唐朝人視為象征的東西,宋朝人在尋求的過程中更為現實。在宋代,人們認為天地不是世間萬物反映出來的,而世間萬物本身就是天地。涅槃掌握在我們手中,唯一不變的法則就是永遠處于變化之中,讓人感興趣的是過程,最關鍵的還是經歷完成的過程。


  在宋代人看來探尋生命的過程,本身就是令人神往,而不是非要得出一個結果。在這個探索的過程中我體悟到了生命,體悟到了美。而不是一定要得出一個結論。這就說明人和自然是一種結合是非常自然的,被賦予了意義。


  飲茶不是一種消遣行為,而是一種自我實現的途徑。


  日式茶道網絡圖片


  我們今天談到的儀式感非常重要,在宋代,喝茶的時候都要在佛祖面前燒香拜佛,沐浴更衣。我以前舉過一個例子,蘇州有一個僧人,聽說蘇東坡要來了,就跑很遠過去,沐浴更衣去給他泡茶,以佛祖的名義聚集在一起。蘇東坡也在詩中表達了不僅僅在乎當時的環(huán)境,泡茶的姿勢多么優(yōu)美,而是在乎你為了給我泡茶跑了幾百里路。很多人走了很遠的路,等了很長的時間就是為了喝一杯茶,他把這種儀式感做得很足。


  說到儀式感最常見的場景就是學校,上課班長一喊“起立“,大家就齊刷刷起來,一起喊“老師好”,這就是儀式感。在傳統(tǒng)中國,儀式感非常重要,比教什么,學什么都重要,所以岡倉天心談到,為什么中國人對茶道喪失信心,就是被蒙古人摧殘,之后到了明代,我們把抹茶法丟了,而是選取直接泡茶的淹茶跑法。把宋代的那套禮儀丟了,到了清代又被滿族人淡化了,到了他那個年代我們就徹底丟掉了那套禮儀,但這一點我不太同意。

  日式茶道網絡圖片


  他那個年代,他很有危機感,他是以中華文明的繼承者自居的,其實大部分日本人都是如此,過去網絡上流傳一篇文章,說崖山之后無中國,明亡之后無華夏。


  岡倉天心特別強調,日本人在抹茶的時候有個茶筅,看起來起就是就是一把刷子,我仔細比較過,宋代的茶筅和今天的日本用的很不一樣,他更像一個木刷子,到了明代就演變成清理桌上的碎屑用的叫“竹帚”,而不是像日本人那樣打茶粉。


  在明代有個著名的養(yǎng)生高手叫高濂,他寫過一本書叫《遵生八箋》,里面寫了很多養(yǎng)生學和大量的茶的內容。他和屠隆在為《茶箋》做注釋的時候已經不知道茶筅是什么?有什么用途?所以制茶工具斷代了,朱權發(fā)明了茶灶,把茶淹起來。形成了抹茶道和煎茶道的一系列東西,這些是岡倉天心的一個觀念。


  他還有個立場,他認為日本的茶道和英國的下午茶很相仿,先生和女士們的下午茶很優(yōu)雅,我們的茶道也很優(yōu)雅。


  我前段時間談到一個觀點,中國茶東漸,在日本形成了茶道。它被視為宋代文明的遺留,茶西傳后,就形成了英國的下午茶。下一講,我講麥克法蘭的《茶葉帝國》,會專門講下午茶。日本茶道與下午茶這二者完全不一樣,日本茶道就是注重儀式感,造景、著裝、插花、器皿;在英式茶,也講究場地,但注重的是聊天的內容。


  我們做的茶業(yè)沙龍就是注重聊天,李樂駿的弘益大學堂就是注重的儀式,那種穿越感很強,我第一次見尚高德老師,就是在大茗府,他穿著宋代的衣服,帶著全套的茶具,很有氣場。


  我參加過許多不說話的茶會,這種形式很強的茶會叫“止語茶會”,很注重儀式感。像我這樣的就喜歡和大家交流,就搞了沙龍這種開放式的茶會。每個人喜歡的不一樣,我們可以選擇日式或者英式。


  他們忽視了一個問題,明清以來中國茶遺產就是“工夫茶”,《茶經》讓我們喝茶有序規(guī)范,“工夫茶”其實是延續(xù)了這種有序與規(guī)范。工夫茶本身就是純中式的,它一直在發(fā)展,到現在全中國都在使用。


  3年前我去勐庫,到茶山,當時那里很交通落后,茶農一直喝罐罐茶,今年我去他們就開始喝工夫茶了,他們就開始喝工夫茶了,學會用蓋碗泡茶,全國各地都開始用工夫茶的泡法,工夫茶大有一統(tǒng)天下的趨勢。今年大家還在思考用什么樣的方法更適合普洱茶。


  岡倉天心提到,100年前近代中國茶不過是一個很美味的飲品而已,與人生理念毫無關系,中國長久以來苦難深重,已經剝奪了對生命探尋的意義,他們變得暮氣沉沉,注重實際不再擁有崇高的境界,失去了詩人與古人,青春與活力的想象。他批評說,失去了唐代的浪漫色彩,宋代的禮儀也沒有了,變得暮氣沉沉庸俗。


  他這個例子就和我們當下很像,每天忙的蠅營狗茍,忙著賺錢,連坐下來喝一杯茶的工夫都沒有。想想不是很可悲么?我經常在機場賓館廳,遇到那些家財萬貫,卻低頭匆忙吃方便面的人,難免感慨。


  《茶之書》第一部分談到,人情之飲,日本人為了改造禪茶一味,說茶樹是達摩累了,眼皮里面長出來的,那個時候中國早就有茶了,他把茶史縮短了一大截。吳覺農在日本留學就說“你把我們中國茶史縮短了很多?!?/p>


  岡倉天心最著名的一句話說“茶道是什么?,茶道就是對殘缺的崇拜,”他在書中說“在我們明知不完美的生命當中,對完美的溫柔試探”這句話很美。


  今天為什么很多人去日本學茶道,因為學怎么樣做止語茶會就相對容易,二是我們需要儀式感,需要這樣的美感。


  第二部分談的是茶的流派;第三個部分是禪與茶。


  第四章講茶室,怎么樣來布置茶室,來自維摩詰,他說學佛不一定要剃度出家,三個榻榻米,雖然小,但可以容納一個人,也可以容納十萬人。我現在看,就不奇怪了。比如我們的茶業(yè)復興,一年也來了2000多個人。


  我們每個人表面看起來要做一個大師,我們渴望優(yōu)雅,但要如何面對最世俗的生活?我們每天起來就要刷牙洗臉上班。岡倉天心就說,他們每天到茶室,源于對茶的熱愛,就要把茶室每一個角落清理整齊,每個器皿也要洗的干干凈凈。清掃是門藝術。藝術欣賞就是建一個空間,空間很小,但是干凈整潔,他們在茶室掛畫,并欣賞它。

  京都待庵茶室,千利休設計網絡圖片


  他舉例說明我們到了一個小的茶室,不要煩,要和它發(fā)生關系,學會欣賞藝術,他舉了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的例子,書中寫到“終有一天,伯牙來到古琴面前,他伸出一只手撫摸琴身,仿佛騎士在安撫野馬一般,隨后伯牙撥動琴弦,開口唱起世紀自然高山流水,霎那間梧桐木的所有都涌現出來,又一次春天的香檀氣息在枝葉間留戀,又一次四濺的瀑布沿著峽谷紛紛落下,對著含苞待放的花朵展開笑顏,轉眼間又聽見恍恍惚惚的夏日之聲,蟲叫、蟬鳴,細雨朦朦······一個琴聲里面把四季景物做了一個再現?!?/p>


  我們喝茶也是如此,春天喝茶是什么感覺、夏天又是怎樣,四季帶來的不同感覺,藝術層面我們來和他發(fā)生關系,很大層面和我們的情操有很大關系。茶從一開始作為藥飲的植物,慢慢的變成了和儒釋道相關的,那是我們的認知行為導致的,因為我們聽得懂它是這樣的,我們才會有這樣的藝術欣賞,


  茶道本身培養(yǎng)了我們卓越的鑒賞力,讓我們在這個過程中提升了精神境界。所以說,每個人的習慣和經歷都會形成一種特定的認知模式。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成為一個大師。所以我們所有的行為都是為最終目的做鋪墊的,茶也是、花草都是。


  第六部分花道,他也談到我們如何在花道中提我們的鑒賞力。


  第七部分,也是我談的最多的一個部分,茶道大師千利休之死,很多讀者在讀到這一部分都哭了,豐臣秀吉把千利休賜死。


  那么問題來了,為什么中國人沒有日本人的茶道?


  剛剛我們談到了茶道,著名學者孫機寫過《中國古代物質文化》,他94年寫過一篇文章,他說中國為什么沒有日本茶道,是因為中國和日本歷史背景不一樣,對茶的看法不一樣。他把中國茶理解成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物質關系,他把茶理解為一個物質,不把喝茶當作一個宗教行為,他還舉例,茶神陸羽,在唐代生意好的時候被人供奉,生意不好的時候被當成茶寵澆開水,他就舉例茶神天天被澆開水,在日本看來是不可能的,中國人實在是太實際了。


  孫機的學生叫揚之水,她談到我們今年的雅生活,琴棋書畫詩酒茶不是從哪里來的,而是原本我們就有這樣一種生活方式。中國傳統(tǒng)的雅生活就是琴棋書畫詩酒茶,羅胖振宇提出的消費升級,就是把柴米油鹽醬醋茶升級為琴棋書畫詩酒茶。


  中國第一種雅生活是讀書,有錢的人才買的起書,讀書悶了就有了撫琴、最后有了棋、所以有錢人讀得起書、懂音樂、智商高、有才、加上一壺茶,中國古代的生活就形成了,到了晚清茶館變成了青樓,現在茶館變成了打麻將的場所,所以現在我們要從恢復傳統(tǒng),很多人談把茶館恢復就是恢復東方美學,我也是這樣認為。


  岡倉天心的《茶之書》為什么那么火,他其實談的是一種文化的消失,刺激了東方也刺激了西方,告訴西方人我們曾經有很多好東西,我們才是文明人。西方國家最優(yōu)雅,紳士淑女誕生地英國,不也在下午茶里找到文明落腳點么?


  那中國為什么沒有茶道,是因為文明的丟失,從蒙古的入侵到滿族入關,打亂了秩序。人民的生活不安穩(wěn),就不可能有心思坐下來喝茶,到了明代“茶筅”都消失了,文化傳統(tǒng)丟了。

  侘寂風格的茶碗,16世紀網絡圖片


  現代,很多人隨口就談“匠人之心”、談工藝,有用嗎?我們讀《茶之書》,其實很冒險,里面文字優(yōu)美,但我們也會不安,在東方美學看來,茶已經不是一種飲料而是一種東方文明,過去我們對這本書的褒貶就是在這里。


  今天我們談的第二個問題,我們中國為什么會有日本茶道,我們談“茶文化”,日本人說日本茶道源于中國,錢鐘書說日本茶道是,“東洋人弄的茶道太小家子氣,”比如茶道就是喝葉子的沫子,錢鐘書喜歡立頓的袋泡茶,回到中國喝不到,就和楊絳就喝滇紅和安徽紅茶拼配出來的紅茶,說到拼配是從英國人在印度種茶搭配各種調料制作出英式紅茶,而很多人所謂的正山、純料所指的拼配就不是一個概念。


  梁實秋寫《喝茶》,開篇就寫我不善品茶,不懂《茶經》,不懂道,整個貫穿其中,最后談到工夫茶中的火爐距離七步,他很怕說錯,小心翼翼。周作人有篇文章談吃茶,說徐志摩談到日本茶道,茶道就是忙里偷閑,苦中作樂。他讀過《茶之書》這本書,還為這本書寫了序言,序言就講30年代出過《茶之書》,他為了寫序言把岡倉天心的三本書都細讀。最后得出一個結論,為什么中國沒有茶道呢?因為中國人對道和禪沒有深入了解,所以沒有宗教阻礙了茶道的誕生,茶道是宗教的行為,所以中國人太世俗了。


  中國沒有階級,而茶道這樣的風雅之事在日本高端的階層才有,受到禪的影響,表面看周作人的這種觀點說的通,千利休就是為豐田秀吉泡好茶,就出名了。更早的,榮西和尚也是用茶治好了將軍的病,但在中國也難道不是這樣,陸羽寫《茶經》難道不是得到了權貴的支持才得以推廣?宋代更是,連皇帝都參與了茶推廣,所有的精致都是士大夫的玩法,那為什么到了民國這些風雅之事就沒有了,人們開始喝袋泡茶,周作人喝茶都被人罵,大家可以參考我們的著作《民國茶范》,所以我覺得不成立。


  茶的第一個屬性就是藥理,第二個是通靈,第三個是心境,所有人喝了都很愉快,最后才是飲品。民國時期的人,錢鐘書、周作人都去留過學,同期的岡倉天心用英文寫《茶之書》宣揚茶道,鈴木大拙向西方人宣揚禪宗,著名的蘋果之父喬布斯就是鈴木大拙的信徒,家里只有臺燈,鈴木大拙的存在注主義影響了很多西方人,所以這兩個日本人很了不起,還有我的偶像村上春樹,他是當下對世界影響很大的日本人。這三個日本人一個談茶、一個談禪,一個寫小說,而我們沒有這樣的人物。


  100年前懂英文的日本人積極的向西方介紹東方的文化,這三個人對話西方,我們也對話西方,但中國似乎從西方搬來的更多,忘記了輸出?,F在,難道我們不該反省反省?現在談一帶一路,也許是說茶最好的時機。


  來源:茶業(yè)復興

茶道也有一種對“殘缺”的崇拜

“茶道是一種對“殘缺”的崇拜,是在我們都明白不可能完美的生命中,為了成就某種可能的完美,所進行的溫柔試探?!?/p>

——蔡珠兒

1906年,岡倉天心以英文寫出《茶之書》,向西方介紹東方的茶道文化,這本小書僅只百來頁,輕巧纖薄不盈一握,分量卻如泰山磐石,歷久彌堅。一百多年來,《茶之書》不斷新刊重印,流傳世界,除了各種英文版,還有德文、法文、瑞典文等版本,而由英文譯回的日文版,更有多種譯本,可見其經典地位。至于中文版,就我所知,近二十年來,《茶之書》至少有四種不同的繁簡體譯本,加上這本新譯的版本,意義尤其特殊。


然而,茶葉不是中國人的文化遺產嗎?為什么要看一個日本人用英文寫,而且還是一百年前出的茶書?


答案很復雜,但也很簡單:因為中文世界里,沒有出現這樣的一本書。中國雖有連篇累牘的茶經茶典、茶譜茶話茶錄,卻沒有一本像《茶之書》這樣,能以精簡如詩的文字,深入淺出,宏觀遠照,除了勾勒茶史梗概,溯探茶道的核心精神,闡發(fā)個中的美學意境之外,還能評比歐亞,論衡東西,具有強烈的文化觀點。

南方有嘉木,茶葉發(fā)源于中國,華人是最早喝茶的民族,自古迄今盛行不衰,喝茶人口跨越階層地域,上者細品佳茗,下者抱著玻璃茶罐咕咕牛飲。茶與“柴米油鹽醬醋”并列,固是居家必備之物,在儒家傳統(tǒng)中,卻也被視為口腹瑣事,頂多是文士的閑情雅興,風花雪月無關志業(yè),飲饌小道不登堂奧。


但是岡倉天心的《茶之書》,卻把世俗形下的飲饌之事,提升到空靈美妙的哲學高度,甚至是安身立命的終極信仰。茶與茶道,反映出迥異的文化態(tài)度。茶葉雖然原產中國,唐代才傳入日本,八百年后,卻從飲料脫胎換骨,演化成“和敬清寂”的茶道,晉升為一門生命美學,試圖在庸碌瑣碎的日常生活里,淬煉出精純完美。


《茶之書》以“一碗見人情”破題,生動描述茶道的本質特性,開宗明義就指出:


茶道是一種對“殘缺”的崇拜,是在我們都明白不可能完美的生命中,為了成就某種可能的完美,所進行的溫柔試探。


茶道表面是美學儀式,內里則淵遠流深,奠基于道家和禪宗思想,岡倉天心不惜用兩章篇幅,深入闡釋茶道的流派和精神奧義。他把中國茶史分為三個時期,唐代的煎茶是古典主義,宋代的點茶是浪漫主義,明代的淹茶則是寫實的自然主義,不同的泡茶方式,體現出不同的情感和時代精神。

茶葉、道家和禪宗,都發(fā)源于中國,中國也有過講求境界的茶道,只是時代斷層造成文化裂變。岡倉天心認為,元代以后,中國因異族入侵,經歷兵燹戰(zhàn)亂,顛沛動蕩,致使禮俗隳壞流失。日本反而承傳唐宋古禮,并把禪學融入茶事,在15世紀形成茶道。


岡倉天心形容:

對晚近的中國人來說,喝茶不過是喝個味道,與任何特定的人生理念并無關連。國家長久以來的苦難,已經奪走了他們探索生命意義的熱情。


他說,中國人喝茶,已失去唐宋的幽思情懷,變得蒼老又實際,成了“現代人”(He has become modern)。


這里的modern,需要解釋一下。不管翻譯成現代、摩登或者時髦,這個字眼大半是正面的,意味著新穎進步。然而早前并非如此,英國文化學者雷蒙?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指出,此字在19世紀之前的用法,大部分具有負面意涵。岡倉天心此書雖寫于20世紀初,卻沿用modern的舊有語義,含有功利實際、市儈傖俗的貶意。


然則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岡倉天心的析論與批評,并非針對中國,進行褊狹的民族文化論戰(zhàn),反而是同盟連手,把中國、印度和日本文明等量齊觀,以亞洲抗衡現代西方,展開文化的反擊批判。


面對西方的無知與誤解,他幾乎是氣急敗壞:

西方究竟何時才能夠,或者才愿意理解東方呢?……要么不是把我們想成以蓮花的香氣為生,要么就是相信我們以蟑螂老鼠為食。


岡倉天心的“現代”,是日本的明治時期,歐美列強橫霸世界,西風壓倒東風,東亞傳統(tǒng)飽受蹂躪摧折,引發(fā)各種維新改革,其中影響最大的,當然是福澤諭吉的“脫亞論”,他主張“文明開化”,全面學習歐西文明。岡倉天心卻主張“興亞論”,提出“亞洲一體”(Asia as one)的宏觀概念,以“愛與和平”的東方精神,抗衡西方的物質與機械性。

《茶之書》除了是茶道的入門手冊,更是亞洲文化的答辯書。好在岡倉天心到底是美術家,不以滔滔理論高談雄辯,而以優(yōu)美的文筆和意境,巧譬善喻,引人入勝,藉由介紹茶道的建筑、藝術鑒賞、花藝以及茶人風范,具體演繹東方的精神文明。


茶室是簡樸素雅的“不全之所”,藝術是性靈的交流呼應,花草需要珍惜禮敬,而茶人不只在生活中貫徹茶道的唯美精神,更不惜生死與之,以身殉美。岡倉天心以“千利休的最后茶會”收尾作結,把美感推向決絕悲壯的最高點:


唯有以美而生之人,能以美而死。偉大茶人的末日,如同他們此生其它的時刻,盡是高雅動人。


這種近乎宗教的心態(tài),早已和茶無關了,茶就像庭園、插花、陶器等事物,只是通往“道”的工具,到岸舍筏,最終要完成的是生命境界?!恫柚畷返拿匀酥?,就是寫出了茶道的美感境界。


一百年后的21世紀,現代文明和東西沖突,早已歷經幾番風雨,當“后現代”都不再摩登時,這本書反而別有新意。在這個高度專業(yè)的時代,學科分類日趨繁細,像《茶之書》這種博物學式的著作,早成廣陵絕響。岡倉天心學貫東西,深諳漢文和英語,在文學、歷史、藝術、哲學等領域縱橫穿梭,筆走龍蛇,來去自如,氣勢如長江大河。


岡倉天心文筆優(yōu)美,《茶之書》的英文原作有如散文詩,清簡雋雅,流麗可誦,然而譯起來并不容易,譯本除了力求典雅,注釋上也花了不少功夫,嚼飯哺人又添養(yǎng)分,更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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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道也有一種對“殘缺”的崇拜

“茶道是一種對“殘缺”的崇拜,是在我們都明白不可能完美的生命中,為了成就某種可能的完美,所進行的溫柔試探?!?/p>

——蔡珠兒

1906年,岡倉天心以英文寫出《茶之書》,向西方介紹東方的茶道文化,這本小書僅只百來頁,輕巧纖薄不盈一握,分量卻如泰山磐石,歷久彌堅。一百多年來,《茶之書》不斷新刊重印,流傳世界,除了各種英文版,還有德文、法文、瑞典文等版本,而由英文譯回的日文版,更有多種譯本,可見其經典地位。至于中文版,就我所知,近二十年來,《茶之書》至少有四種不同的繁簡體譯本,加上這本新譯的版本,意義尤其特殊。


然而,茶葉不是中國人的文化遺產嗎?為什么要看一個日本人用英文寫,而且還是一百年前出的茶書?


答案很復雜,但也很簡單:因為中文世界里,沒有出現這樣的一本書。中國雖有連篇累牘的茶經茶典、茶譜茶話茶錄,卻沒有一本像《茶之書》這樣,能以精簡如詩的文字,深入淺出,宏觀遠照,除了勾勒茶史梗概,溯探茶道的核心精神,闡發(fā)個中的美學意境之外,還能評比歐亞,論衡東西,具有強烈的文化觀點。

南方有嘉木,茶葉發(fā)源于中國,華人是最早喝茶的民族,自古迄今盛行不衰,喝茶人口跨越階層地域,上者細品佳茗,下者抱著玻璃茶罐咕咕牛飲。茶與“柴米油鹽醬醋”并列,固是居家必備之物,在儒家傳統(tǒng)中,卻也被視為口腹瑣事,頂多是文士的閑情雅興,風花雪月無關志業(yè),飲饌小道不登堂奧。


但是岡倉天心的《茶之書》,卻把世俗形下的飲饌之事,提升到空靈美妙的哲學高度,甚至是安身立命的終極信仰。茶與茶道,反映出迥異的文化態(tài)度。茶葉雖然原產中國,唐代才傳入日本,八百年后,卻從飲料脫胎換骨,演化成“和敬清寂”的茶道,晉升為一門生命美學,試圖在庸碌瑣碎的日常生活里,淬煉出精純完美。


《茶之書》以“一碗見人情”破題,生動描述茶道的本質特性,開宗明義就指出:


茶道是一種對“殘缺”的崇拜,是在我們都明白不可能完美的生命中,為了成就某種可能的完美,所進行的溫柔試探。


茶道表面是美學儀式,內里則淵遠流深,奠基于道家和禪宗思想,岡倉天心不惜用兩章篇幅,深入闡釋茶道的流派和精神奧義。他把中國茶史分為三個時期,唐代的煎茶是古典主義,宋代的點茶是浪漫主義,明代的淹茶則是寫實的自然主義,不同的泡茶方式,體現出不同的情感和時代精神。

茶葉、道家和禪宗,都發(fā)源于中國,中國也有過講求境界的茶道,只是時代斷層造成文化裂變。岡倉天心認為,元代以后,中國因異族入侵,經歷兵燹戰(zhàn)亂,顛沛動蕩,致使禮俗隳壞流失。日本反而承傳唐宋古禮,并把禪學融入茶事,在15世紀形成茶道。


岡倉天心形容:

對晚近的中國人來說,喝茶不過是喝個味道,與任何特定的人生理念并無關連。國家長久以來的苦難,已經奪走了他們探索生命意義的熱情。


他說,中國人喝茶,已失去唐宋的幽思情懷,變得蒼老又實際,成了“現代人”(He has become modern)。


這里的modern,需要解釋一下。不管翻譯成現代、摩登或者時髦,這個字眼大半是正面的,意味著新穎進步。然而早前并非如此,英國文化學者雷蒙?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指出,此字在19世紀之前的用法,大部分具有負面意涵。岡倉天心此書雖寫于20世紀初,卻沿用modern的舊有語義,含有功利實際、市儈傖俗的貶意。


然則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岡倉天心的析論與批評,并非針對中國,進行褊狹的民族文化論戰(zhàn),反而是同盟連手,把中國、印度和日本文明等量齊觀,以亞洲抗衡現代西方,展開文化的反擊批判。


面對西方的無知與誤解,他幾乎是氣急敗壞:

西方究竟何時才能夠,或者才愿意理解東方呢?……要么不是把我們想成以蓮花的香氣為生,要么就是相信我們以蟑螂老鼠為食。


岡倉天心的“現代”,是日本的明治時期,歐美列強橫霸世界,西風壓倒東風,東亞傳統(tǒng)飽受蹂躪摧折,引發(fā)各種維新改革,其中影響最大的,當然是福澤諭吉的“脫亞論”,他主張“文明開化”,全面學習歐西文明。岡倉天心卻主張“興亞論”,提出“亞洲一體”(Asia as one)的宏觀概念,以“愛與和平”的東方精神,抗衡西方的物質與機械性。

《茶之書》除了是茶道的入門手冊,更是亞洲文化的答辯書。好在岡倉天心到底是美術家,不以滔滔理論高談雄辯,而以優(yōu)美的文筆和意境,巧譬善喻,引人入勝,藉由介紹茶道的建筑、藝術鑒賞、花藝以及茶人風范,具體演繹東方的精神文明。


茶室是簡樸素雅的“不全之所”,藝術是性靈的交流呼應,花草需要珍惜禮敬,而茶人不只在生活中貫徹茶道的唯美精神,更不惜生死與之,以身殉美。岡倉天心以“千利休的最后茶會”收尾作結,把美感推向決絕悲壯的最高點:


唯有以美而生之人,能以美而死。偉大茶人的末日,如同他們此生其它的時刻,盡是高雅動人。


這種近乎宗教的心態(tài),早已和茶無關了,茶就像庭園、插花、陶器等事物,只是通往“道”的工具,到岸舍筏,最終要完成的是生命境界?!恫柚畷返拿匀酥?,就是寫出了茶道的美感境界。


一百年后的21世紀,現代文明和東西沖突,早已歷經幾番風雨,當“后現代”都不再摩登時,這本書反而別有新意。在這個高度專業(yè)的時代,學科分類日趨繁細,像《茶之書》這種博物學式的著作,早成廣陵絕響。岡倉天心學貫東西,深諳漢文和英語,在文學、歷史、藝術、哲學等領域縱橫穿梭,筆走龍蛇,來去自如,氣勢如長江大河。


岡倉天心文筆優(yōu)美,《茶之書》的英文原作有如散文詩,清簡雋雅,流麗可誦,然而譯起來并不容易,譯本除了力求典雅,注釋上也花了不少功夫,嚼飯哺人又添養(yǎng)分,更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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