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株、古樹、假茶……竟是乾隆朝茶文化關鍵詞!

好友劉小磊贈書一本,《忍古樓詩詞話》,夏敬觀著。

此書博雅暢達,讀起來非常愉快。翻閱到《高澹人詠茶詩》一節(jié),注解異常詳細,信息量頗大。

高澹人即康熙身邊的紅人高士奇,他的這首茶詩各種茶文化詞典都有收錄:

九曲溪山繞翠煙,

斗茶天氣倍喧妍。

擎來各樣銀瓶小,

香奪玫瑰曉露鮮。

注云:“閩俗作小瓶貯茶,方圓異式,茶香似玫瑰花

夏敬觀說,予案閩茶至今猶以小錫缾裝貯。大率市間所出賣者,皆溪茶及外山茶。其小種者不易得也。

關于錫罐,周亮工有詩:

延津廖地勝支提,

山下萌芽山上奇。

學得新安方錫罐,

松蘿小款恰相宜。

自注:閩人以粗瓷膽瓶貯茶。近鼓山支提新茗出, 一時學新安, 制為方圓錫具, 遂覺神采奕奕。

錫罐是小事,不足為奇。夏敬觀接下來引用了侯官鄭杰的書《藥爐集舊》。此書僅收入《北京大學圖書館館藏稿本叢書》中,較為難得。鄭杰乾隆間貢生,以勤學博聞出名,他談到閩茶種種事跡,有見聞、有見識,極為難得。

他首先說:“武夷茶甲天下,其真贗之別,美善之分,香色臭味,判于微眇。非山中老僧與數(shù)十年善賈,不能定其為某某種也?!?/p>

這與今天普通消費者盤桓于各大茶城中“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感受并無多大區(qū)別。然而,鄭杰接下來用簡短文字介紹了如何判斷茶的高下:

有客入山,杖履所歷,各峰山僧,各以小種相嘗。山光水態(tài),悅人心目,神氣清爽,頗能定其高下。

大抵巖上向陽者,受風日雨露最全,品特佳,而制法精粗亦異。乃同一巖而獨一、二樹,香色又別于眾樹,則不可解也。

山僧當初春時,懸木牌識其處,則山童不敢采。如松獨樹之類,若風妍好,僧手自采擷,以微火焙之,俟香氣達外,如蘭如荷,則急制作。

巖不數(shù)種,種不觔(斤)許,小種之所以貴也。購者得兩余,以為異珍。即山僧贈人,亦以二三兩為率,外人不得嘗。

次則花香,即巖上向陽所產(chǎn),以頭春者味特厚,則當事貴客之所求,即大吏作貢,亦以花香為例。以小種產(chǎn)少,不可繼也。又次則巖頂選芽,即至粗大種,氣味亦厚,然值皆不廉。降此則洲茶,去巖遠而味薄,與水鄰則味變,然猶在九曲之前后也。

下此則外山茶,近在數(shù)十里,遠在數(shù)百里矣。其偽者則延、建、福、堅、泉各郡,皆有土產(chǎn)。甚至江西隔省,亦偽制,過嶺混售,所謂愈降愈下也。

其中清晰提到,“同一巖而獨一、二樹,香色又別于眾樹,則不可解也。”這也就是今天市場上津津樂道同時又備受攻訐的“單株”。

“單株”在今天很多時候被認為是一種病態(tài)而過分自戀的追求,但在乾隆時期的著名文人看來,這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審美。龍井十八棵御樹、武夷山母樹大紅袍……就是這類茶的代表。

這幾棵茶樹“懸木牌識其處,則山童不敢采。”“僧手自采擷,以微火焙之,俟香氣達外,如蘭如荷,則急制作”強調的是工藝上的精益求精。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頭春者味特厚”,“即至粗大種,氣味亦厚,然值皆不廉?!闭f明了當時關于茶葉質量與價格是有公論,也就是說貴茶市場透明公正。

他強調的是“頭春”而不是今天紛紛擾擾的所謂“明前”。因為說到底,茶好不好,在于“味厚”與否,不在于“明前”“雨前”,不在于“芽”的多少,“即至粗大種,氣味亦厚,然值皆不廉”這句說明,賣家與買家都明白茶葉的味道是價格的關鍵。大家懂茶,貿易雙方的信任已逐步建立起來了。

但在此之外,假茶就有各種各樣的形態(tài)了。喝茶高雅,人人都向往,但普通人無法辨別茶的真贗美善,假茶乘虛而入、應運而生?!吧踔两鞲羰?,亦偽制,過嶺混售”。

這些人的心態(tài)如何呢?

“商賈射利之徒,所收祇洲茶、外江茶,即偽茶亦兼取。以廉價易售,有終身入山,未到一巖頭者?!薄案小螛洹?,夫茶樹不能百年,安得宋樹至今?此皆巧立名目,不足憑也?!?/p>

消費者的心態(tài)呢?

“又遼浙最重白毫、紫毫、老公眉、蓮子心各種。夫巖上太陽所烘,萌芽易長,安得有毫?其有毫者,皆洲茶也?!弊贰昂痢倍磺蟆拔丁?,同樣是舍本逐末。

來源:茶道傳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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