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活動 | 顧景舟:功在壺外,始有人格,方有壺格

本文轉自徐風《一壺乾坤》。徐風先生的《一壺乾坤》中紫砂藝術家的故事,展示了紫砂藝術的歷史傳承,歡迎感興趣的朋友關注并參與3月格局商學·格局匯宜興紫砂游學活動。


顧景舟:高山仰止


顧景舟代表著一個紫砂時代。


在紫砂茶壺上,他的名字是莊嚴的經典,是不可估價的財富;在紫砂典籍里,他的作品承接著遠古、傳遞給未來,關于他的故事,就像蠡河的水那樣源遠流長。


有一篇文章這樣寫道:他一生是個手不釋卷、有著古典風范的文人,更準確地說,他是個有著濃重文人氣息的紫砂藝人,或者是紫砂藝人中的文化人。



關于顧景舟,權威資料的表述通常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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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舟,原名景洲,早年曾用藝名曼唏、武陵逸人、荊南山樵、瘦萍,晚年愛用壺叟、老萍。少年就讀于蜀山東坡書院。十八歲時,遂承祖業(yè),隨祖母邵氏習陶從藝,并博覽古今紫砂制陶名著,吸取前人精華,練就一手扎實的制壺技藝,躋身于壺藝名家之列。二十歲左右,曾應上海古玩商郎氏藝苑聘請,仿古做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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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人看來,這位名揚海外的壺藝大師,平時寡言少語,脾氣有些古怪。


了解他的人卻認為,他的內心世界豐富博大,精神常在書山墨海、古人圣賢間邀游。所謂寂寞花開,情同此理。


顧景舟一生,性格有些優(yōu)郁,心境很高,排斥庸俗的東西。他看不起壺匠,任何時候不肯放棄自己的藝術主張。


狷介孤傲、嚴謹精確、細微極致……這些都可以列入顧景舟的“側影”,但要完整地歸納顧景舟是有難度的,像他的壺,有時一個轉身,又是另一番情懷與景致。


也許,紫砂壺在顧景舟的眼里,從來就是一種寄托自己才情的器物,有時候,干脆就是他的化身。


早年顧景舟在上海為古玩店做仿古壺,見過大世面。他和江寒汀、吳湖帆、唐云、王仁輔、來楚生等海上文人墨客交往甚密,經常切磋書畫陶藝。有時談得酣暢,或吟詩作畫,顧景舟做壺,江寒汀壺上作畫,吳湖帆裝飾書刻,如“石瓢壺”,乃顧景舟信手之作,壺與字畫融為一體,簡潔明快,流暢舒展,諧調秀麗,給人以整體形象大方、樸素、便利、實用之感。


?石瓢壺


顧景舟喜歡跟文人在一起玩,但一般的文人是不入他法眼的。他曾經用江南的一道鮮美的農家菜“蘿卜煨肉”來形容文人跟紫砂的關系。蘿卜須在肉鍋里煮爛,才能釋放出它的無比鮮美;如果用清水煮蘿卜,必然寡淡無味。那么,文人與紫砂,到底誰是蘿卜,誰是肉?那就要看文人的分量與品味如何,不排除一些“無厘頭”的藝界混客,在紫砂壺上附庸風雅。顧景舟認為,他們是在揩紫砂的油。


顧景舟還私下里和朋友說過,七十歲前,若是書畫界的高手在他的壺上題書作畫,他還能接受,但七十歲后,他就不希望自己的壺上再有別人的任何東西了。


書畫篆刻也好,紫砂壺也罷,都有一個境界的問題。七十歲后顧景舟的境界還在往上走,那些過去合作過的老友們的藝術境界,是否也在上揚呢?不是一個等次的藝術,“合作”豈不成了累贅?


顧景舟一生和多少文人有過合作?那應該不是一個小的數字。最大的風頭,是他與劉海粟合作的一把“夙慧壺”。高身筒,俊朗挺拔,劉海粟在壺的一面寫下一枝鐵骨老梅;壺的另一面,是海老的書法,“夙慧”二字,蒼骨潤肌,遒勁沉雄。當時,此壺拍出了紫砂史的“天價”:三百三十六萬元??上?,其時兩位大師均已作古,只是作為一段佳話載入歷史。


在顧景舟的同輩中,沒有哪一個的文化底蘊可以和他比肩。所謂“曲高和寡”,是因為周圍可以對話的同道,實在寥寥。那些窯場上的粗坯漢子、循規(guī)蹈矩的壺匠藝人,固然浮樸可愛,但終究不通文墨,顧景舟與他們在某些志趣方面如隔星漢,彼此之間何以交談,何以交心?


歷史上,沒有哪個藝人像他那樣重視紫砂以外的學問。所謂“功在壺外”,實際是一種難得的境界。他的作品風格,靜穆沉穩(wěn),如千年老佛,是入定之美。那些平淡的細節(jié),匯合起來便是驚嘆與神奇,有如坐在一口古并邊,看平靜的水面,了無波瀾,但你聽到了井底下,有激流奔涌。


早年,徒弟們知道,顧景舟非常講究壺外工夫。他一生好學,精通古文、書法、陶瓷工藝學和考古鑒賞等學問,直到晚年,他仍堅持每天寫小楷數頁。他喜歡看《新民晚報》,喜歡它的海派風味,尤其喜歡看《夜光杯》副刊,那上面,經常可以看到老朋友的文字。他懷念在上海的歲月,老上海常常在他的夢中變幻著永不退色的華彩。



他睡覺喜歡朝右睡,床邊終年點著煤油燈,旁邊是一摞經常變換的書本,從《山海經》《閑情偶寄》到《菜根譚》《隨園詩話》,無所不讀。一個紫砂藝人的閱讀量之大,真讓許多文化人汗顏。他常常在半夜醒來,一燈煢煢,萬籟俱寂,正好讀書。后來有了電燈也是這樣。人們發(fā)現,他的蚊帳,靠燈的一面,總是被熏得黃里發(fā)黑。


顧景舟的文筆相當不錯,其著述《宜興紫砂壺藝概要》、《紫砂陶史概論》、《壺藝的形神氣》、《壺藝說》等,嚴謹而精辟,文字也非常精當好讀。這一點,同時代的藝人們自嘆遙不可及。


他還常年寫日記,厚厚幾大本,可借由于涉及許多紫砂界的人與事,他的親屬不愿發(fā)表,否則我們可以領略到多少隱藏在一個博大胸懷里鮮為人知的往事與隨想。


狷介而正直,是顧景舟的性格基調。某年,縣里某領導調離,顧景舟念其平易近人,關心紫砂發(fā)展,故贈壺一枚,以茲紀念。后來那領導仕途遇到麻煩,調查人員來問那壺值多少錢,又套他的話(當時顧壺一枚已價值十余萬元以上),希望他說成那枚壺是領導索要。他大怒,說顧某之壺,泥巴捏成,只贈朋友,不送貪官。我壺贈友,有何不可?遂拂袖而去。


始有人格,方有壺格。


民國宜興名人儲南強一九二八年在蘇州地攤上覓得的供春壺,到底是不是真品?顧景舟對此一直心存疑問。幾十年里,顧景舟收集史料,作了大量考證與研究。他一直有話要說,但每當他要發(fā)表關于“供春壺真?zhèn)巍钡难芯拷Y果時,總是有人出來加以勸阻。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保護紫砂的大好形勢”。于是顧景舟只得“顧全大局”。但他始終沒有放棄對供春壺的研究。紫砂藝人潘持平曾撰文記述了顧景舟臨終前與他的一段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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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六年五月二十九日下午,在宜興人民醫(yī)院的病房里,顧老叫我記錄他口授的關于供春壺的鑒別。此時顧老頭腦雖然清晰,但吐字已不清楚,且言不達意。歷時二小時,方知其所述之意。顧老說他一生曾看過十三把供春壺,每個藏家都說壺是供春做的,只因壺蓋損壞,由黃玉麟配蓋,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顧老說,那十三把壺,其實都是黃玉麟做的。其中的十二把,他都對藏家說了實話,只有對上海松江徐姓老人所持之供春壺,顧老違心地說是真的。我問顧老,為什么對他要說違心話?顧老說,徐姓老人年逾古稀,視此壺為珍寶,且又有心臟病,我怕闖大禍,故違心說是真的。


真話有時是帶毒的,是可以致命的。面對著一個風燭殘年的生命,顧景舟以少有的世故,小心翼翼地把真話藏了起來。不過,在紫砂壺上說違心話,對于顧景舟來說,這也許是絕無僅有的一次。我們可以把它看做是顧景舟性情的另一面。


當時有一位文藝界的高官,同時也是名頭很大的書畫家,某次以自己的一幅畫,欲換顧景舟的一把壺。公平地說,此公以自己之畫,換景舟之壺,除了敬重,實際也是一種藝術交流。其畫跋題字中“以畫換壺”之詞,只是一種戲稱而已。但顧景舟的理解不同,那畫題跋中“以畫換壺”的字句,一直讓他心里不很舒服。于是將那畫扔在一邊。為什么?他的壺可以送知心朋友,但絕不交換。之后的兩年里,對方托人頻頻催壺,顧景舟就是不予理睬。后來,縣里領導出面,顧景舟才勉強答應。私下里,他不屑地說:“以畫換壺?他一幅畫,連我一個壺嘴也換不到呢!他知道我做一把壺要花多少功夫嗎?”


顧景舟的一把壺,最長的時間做了兩年多。其間一直在反復揣摩、修改。不懂的人,私下里還罵他懶坯,真是天知道。


在他看來,做人與做壺是一體的。而制作紫砂壺的每一個步驟,就像寫書作畫,都有它的法度。許多年后,徒弟葛陶中回憶說:起先顧老要我捶泥,一團泥整整捶了三天,為什么要這樣?就是要鍛煉正確的姿勢和用力方向,用韌勁而不是用蠻力,識別擠掉空氣的熱泥的成色,從而掌握從生泥到熟泥的全部要領。



不光捶泥,打身簡也是這樣。徒弟李昌鴻回憶道:他要求轉幾圈必定要幾圈,多一圈都不行。有一次我背對著他打身筒,他從我拍打的聲音就判斷出多了還是少了,常常喊:昌鴻,你多敲了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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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他對制壺工具的要求之苛刻,甚至超出了出征將士對武器的精確講究。他常說,不懂工具,就等于不懂制壺。他的工具有一百三十多件,每一件都有出處。他做壺,一招一式,都有講究的。他打的泥片,厚薄均勻,幾平不差分毫。有一次,他一口氣做了四把洋桶壺,進窯燒成后,有人把它們稱了一下,其中的三把壺,分量完全一樣,另一把壺,只重了一錢(五克)。


他知道是哪一把壺重了一點點。他略帶遺憾地說:“那張泥片,我少打了兩記。”


紫砂壺有光器、花器、筋囊器之分。顧景舟以紫砂光器成家,他雖然沒有在記述的文字里鄙薄花器,但在許多人的回憶里,他是不大看得起花器的。二六年,筆者在寫作《花非花一紫砂藝人蔣傳》時,對蔣蓉老人進行詳細采訪,其間,蔣容多次講到她與顧景舟的恩怨,主要是在藝術觀念方面的分歧。在顧景舟看來,紫砂光器是文人壺,主張以簡潔替代繁復,以神似替代形似;而紫砂花器則缺乏想象力,媚俗花哨。顧景舟常常半開玩笑地指著將蓉的花器壺說:“瘌痢頭花!”


顧景舟的譏諷并無惡意,說到底他性格里還有手藝人的成分。但由于他的一言九鼎,蔣蓉在當時的環(huán)境下堅持紫砂花器創(chuàng)作,很不容易。在相當長的歲月里,以顧景舟為代表的光器和以蔣蓉為代表的花器相互砥礪,共寫了當代紫砂的歷史篇章。


每一個時代、每一個行業(yè)都應該有自己的領軍人物。紫砂到了二十世紀,一直在呼喚它的領軍人物問世。顧景舟的出現,雖有機緣巧合,但確是天降大任,是紫砂發(fā)展承前啟后峰回路轉的必然結果。


顧景舟的作品,每一件都可圈可點。如“僧帽壺”,原是元代景德鎮(zhèn)青白釉瓷器,明代永樂、宣德及清康熙年間,均有僧帽瓷壺出品。紫砂僧帽壺當從此出。原本是傳統的造型,到了他的手里,卻集各家之大成,開創(chuàng)了簡樸大度、協調秀美的風格?!吧眽亍鼻哑阶?,六方壺體;僧帽為蓮花塊面組合,壺鈕為蓮心,靜穆中不失盎然之趣。是行欲方、智欲圓、剛柔相濟、方圓互見的砂壺珍品。


僧帽壺


他的代表作之一“提璧壺”,是20世紀世紀50年代,與當時的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教授高莊合作的作品。該壺堪稱當代紫砂壺中表現材質美、工藝美、形式美、內容美、功能美等“五美”境界的絕品。1979年鄧穎超訪問日本時,該壺曾作為國禮贈送給日本首相?!叭缫夥鹿艍亍眲t是顧景舟在傳統仿古扁壺的造型上加飾如意筋紋,使作品的氣韻更加生動。壺的形、氣、神融為一體,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雪華壺”是顧景舟在上世紀70年代后期的創(chuàng)作。


?提璧壺


這時候的顧景舟,歷盡文革滄桑,在紫砂界,已經確立了掌門地位。他弟子頗多,或為官,或成名,桃李滿園,夫復何求?嚴冬過盡,春聲可聞;他的心態(tài)應該是非常平和、愉快的。內心里,那些一生的積累,已經到了井噴的境界?;蛟S,他要營造一座紫砂的樓宇,或是構造一座紫砂的寶塔。它應該有巍峨的器宇,是簡潔的繁復;是嚴密的疏朗,是細微的宏偉。不,他心里的紫砂,可能還不止是那樣的分量。他選擇了雪花,六角形,自天邊飄來,一片片,似有若無。世界上還有比雪花更輕盈、更瑩潔的東西嗎?但他就是要用這雪花之輕,來表現乾坤之重。  


景舟性情,于一片雪花,便窺見一斑。一層一疊,團團如蓋;六層之塔,大慈大悲;這是顧景舟大師理想中的美妙世界:涼臺靜室、明窗松風、晏坐行吟、清談把卷;天地山川、星河燦爛、白云為蓋,流水作琴……壺把,如滿弓,蓄勢待發(fā);壺嘴,窈窕娉婷,如美人水袖,一拂處,令江湖失色。本山綠泥,自黃龍山出;龍窯燒出嫩金黃,溫潤如玉。壺胎,飽滿如鼓。雪之花,塵之夢;冰清玉潔,晶紋可觸。微笑,雪花的微笑,平和,寧靜,包容。那分明是景舟大師之心懷。口與蓋,嚴合適度;壺嘴出水,一注如虹,盈尺而不浮花;無論賞玩、實用,都非常相宜。  


據說,“雪華壺”出窯后,一直擱在顧景舟大師案頭。弟子們發(fā)現,他時常將其珍賞于掌上。弟子問何故?乃笑而不答。弟子們以前總是問,顧輔導,制壺有秘笈嗎?  


?雪華壺


只見他慈祥的眼睛,特別晶瑩透亮,那眼波深處,但見一派山川坦蕩、萬籟蕭蕭?! ?/span>


現在他們仿佛明白了,何等心境,即何等胸懷;而秘笈,則如蓮心,藏之蓮蓬,出于污泥,一塵無染。徹悟者,即秘笈全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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