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說一下普洱的濃度,茶葉好不好,最關鍵的是口感是茶湯的濃度。我個人喝茶有個習慣,第一口進去,不為香氣,只感覺它濃不濃,濃到什么程度是我給分的標準。豐滿的濃,純正的濃,飄逸的濃,香艷的濃,給人的感覺和遐思都不一樣。
身邊有很多朋友,喝茶很久了,就是找不到感覺,甚至分不出好壞。這是因為他們沒有于先前領會到那個濃的高度,喝茶時把過多的注意力留給了滋味,生津和回甘。其實中國的茶葉,不論那個類型,首先都要講個濃度。一般來講濃度受三大因素的影響,一是內(nèi)含物,二是季節(jié),三是加工。如果三個條同時滿足,這個茶的品質(zhì)基本上會有保證了。
我喜歡有濃度的普洱,濃不是滋味但卻是味道的主體,濃而不雜,濃而不染,濃中帶醇,濃而有郁香,這就是好茶。中國人喜歡講“釅”,釅的本意就是汁濃而味厚。普洱茶的味道就是這個釅字最好的注解。
濃不是雜亂的多,更不是彊板的硬,濃是一種有沙的柔軟,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微生物代謝的蛋白質(zhì),雖然很小,但大體的形狀是可以感覺的。我喜歡普洱里面有柔軟的想象,喝茶的人很害怕在茶里喝到水的味道。無味之味是用來描述境界的,真正喝茶的時候,滋味還是我的主流。大凡好茶,最張揚的特征,除了香,便是濃。濃到什么程度,用手搖杯子,水會有晃不動,晃不散的感覺。趁熱用手指感覺一下杯子的內(nèi)壁,好象有糖在指上化開。用眼睛看,湯是油透的,非常明亮,稍微晃動一下杯子,湯里還有內(nèi)含物正在溶解的銀絲,就象沙糖遇到開水那樣。
我喜歡濃原于我不想讓自己的思想閑著,過日子的時候要盡可能的平淡,但在向生活學習的時候,思想還是要復雜一些。對事物的思考,追問它們的出處和發(fā)生變化的原因,是從小養(yǎng)成的習慣。物質(zhì)與物質(zhì)結合會發(fā)生化學反應,這種反應比較容觀,然而有濃度的思想是把客觀和主觀也拿來一起反應,比如感覺和感覺,觀點和觀點,相容的時候它們是一體,不相容的時候,它們就是站在很遠地方的那雙仇視的眼睛。當思想和茶葉碰撞的時候,不論相容與否,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化學反應了,心與心的交流是靈魂溶入生命的再造。悟到的東西是更高意義上的極度濃縮。這樣生命的精華,一旦在日子中化開,你就會嘗到普洱帶給我們的那種可以天天受用的思想的濃稠。
在向普洱茶學習的初期,我一直定位自己是唯物論者,處處以為只有眼耳鼻舌身的真接感受才是學習意義上的"真實存在"。
普洱茶是唯物的,因為我執(zhí)著它的香氣,湯色,滋味和葉底。沒有這些,物不存在。物質(zhì)第一,思想屈居老二。"心"是后來才發(fā)現(xiàn)的物質(zhì)真相。
普洱茶是辨證的,從好與不好的對立,到標準實施的統(tǒng)一,從“影響因素眾多”的復雜,到“適合才是最好”的簡單,從絕對的運動到相對的靜止,從量變的積累到質(zhì)變的飛躍,我的思想和行為在這期間飽受折磨。等待認識飛躍的過程如同懷孕一般,甜蜜而痛苦。盡管我選擇了正確的學習方式,就像一粒種,從土地出發(fā),依靠土壤向上發(fā)展,上面的技葉花果雖然有模有樣,而埋在土里的根部卻缺發(fā)營養(yǎng),我知道這是犯了方向性的錯誤。
辨證法讓我得小益而失大義。不斷的追問對與錯,白與黑,是與非。這就是“糾結式學習”的根本原因。
先前我覺得哲學是世界觀的指引,后來發(fā)現(xiàn)哲學也是人想出來的,盡管哲學也講“覺”和“悟”,然而沒有“心”的指引,如何懂得真正的大樹是于根部的強大一路生長,而得與蒼天。
哲學應該是那種有“心”指引的觀念和方法,你若懂得,它就是你的感覺。哲學是伴隨我們一生的思想,最高的哲學是所有中的沒有,是于光明中看不見的黑暗,是那種無須伸手也能隨時觸碰的遠方。
在哲學的頂端,沒有輪回,沒有時間和空間。沒有規(guī)律,沒有范疇。甚至沒有障礙我們認知的有限和無限,宇宙像一片光亮的海洋。
在真正的哲學里,沒有先后,不存第一或第二。如果定要給哲學下個定義,那就是一個字“圓”。哲學是圓,因為只有圓才能讓每一個進入的點都能渾然一體,無懈可擊。
哲學讓我思考,思考如何放下身上的雜物,走近真相。放下一點就哲學一點,當所有東西都放下的時候,真理的本源就會顯現(xiàn)。
如果有一天,當哲學也成了我們身上多余贅物的時候,大概我們已經(jīng)真正是那個先前進入的“點”了。
學習普洱茶從認識產(chǎn)生飛躍,這讓我發(fā)現(xiàn)了物質(zhì)和精神的高度統(tǒng)一。認識論否定了我尋找規(guī)律的過程。否定,肯定,再否定,再肯定。轉(zhuǎn)了一圈,我又從復雜回到了簡單。
我學茶,制茶,尋茶,品茶。當我以為什么都懂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腦袋空空。
我糾結,迷茫,快樂,悲傷。哲學就是折磨,碰與不碰,愿不愿覺,愛者與不愛者。世界仿佛在我的一生中被旅行了一次。終點站的名字竟然是「老子」給取的“無中生有”。
文/張躍
圖/蘭凌芳